龙牌刀具厂。
总经理办公室。
李建昆裹挟着一股风尘奔进来,望向办公桌后面,当头一问:“那些人的证件还要多久能办下来?”
“快了。”
“再快点!”
这件事虽然金彪和陈亚军在跑,不过关系主要还是老林的,作为海淀挣外汇的金饽饽企业,老林这个总经理在行政层面,如今颇有几分能量。
林敬民从办公桌后起身,挠挠脑壳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事没有,问题是李贵飞和黄茵竹这俩家伙,打的太火热。
一个喜欢被人捧,一个正好是社牛。
那感情,简直日进千里。
昨晚林云在丰泽园请客吃饭,李建昆想着二姐和李贵飞过去就行。他都没去,李贵飞把黄茵竹给带去了。
离开龙牌刀具厂后,李建昆颠着缝合怪,哧溜冲回四合院,准备赶人。
走进院里,李建昆狂翻一个白眼。只见水井旁的太阳底下,李贵飞悠哉躺在放平的竹制折叠椅上,满头泡沫;黄姑娘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撸着袖子,两只白皙小爪在他头上挠啊挠的。
“叔叔,舒服不?”
“一辈子没想到洗头还能这么舒服。”
李建昆大步流星走过去,拽起黄姑娘。
“哎呀,没洗完呢。”
李建昆望向院墙边逗弄小黄的二姐,说:“姐?给他冲一下。”
李云裳看一眼黄茵竹,神色复杂,这两天别说旁人,她都有种错觉:对方才是老李家的闺女。
“臭小子,你干嘛呢!把阿竹给我还回来!”李贵飞躺在竹椅上,一头湿漉,起不来,干嚎嚎。
李建昆将黄姑娘送到院门,直截了当说:“今天你要回避一下。”
“为啥?”
“红衣要过来。”
“我又不耽误她什么。”
“大姐,你在这边玩这么多天,她有过来碍伱眼吗?”
黄茵竹歪着脑壳一想,看看他的脸色说:“哦。”
倒没再强留,回去与李贵飞打声招呼,洗洗小手后,自行离开了。
李云裳接过黄茵竹的工作,一边给李贵飞洗头,一边搭话说:“爸,中午要来的才是建昆的对象。你别乱指鸳鸯,他俩感情好的很。”
李贵飞撇撇嘴说:“我看不可能有阿竹好。”
“你看有什么用?建昆喜欢才最重要。”
“那你到底喜欢谁啊?”
李云裳:“……”
她大脑完全是浑的。这辈子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姑娘,面对两个都不错的男人,感觉选择谁都可以,同时感觉选择谁都对不起另一个。
有时候她真想对弟弟说:“你给我挑一个吧。”
必须是弟弟。她会坦然接受的。
可是弟弟又不想替她做选择……
李建昆等李贵飞洗好头后,搬来张马扎坐到他旁边,正色说:“你不要试图干预我的婚姻,干预也没用,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除了中午要来的那姑娘,我这辈子谁都不会娶。”
“你这……话别说死,阿竹多好啊。”
言尽如此,李建昆不想多谈,“她也不差。只是性格偏内向,你待会自己看吧,回去跟我妈要凭良心说话。”
李贵飞搓搓牙子说:“那先看看吧。”
临近中午,沈红衣如约而至。
这个人生头十八年始终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姑娘,从未这么多心思打扮自己,也没有因为要见谁,而那么认真筹备过。
一切只为让李父对她有个好印象。
或者说,捍卫爱情。
听到动静去开院门的李建昆,直接看迷糊了,呆滞好几秒后才从她手中接过几提礼品;李云裳站在后面眼前一亮,略微紧绷的心弦,逐渐松弛开。
是了,以沈姑娘聪慧,又怎会让人失望呢?
李贵飞背着手戳在院墙一角,佯装在欣赏盆栽卉。无须谁提醒,沈红衣踱步上前,落落大方行一礼,“叔叔好。”
李贵飞这才回过头,眼神猛一定,心头直呼:哎呀天!
沈红衣今天穿的是一件改良款旗袍裙,暂安小院半边天刺绣铺出品,高贵的紫色,薄袄款式,格外修身。
及肩长发向后盘起,光洁的额头两侧,又各自垂下一缕。整张圆润的小脸凸显出来,又带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
两只粉嫩的耳垂上,缀着一对珍珠耳饰。
恰如画里走出的民国大家闺秀。
要知道,李贵飞是30年代生人,正值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可以说眼前的姑娘,从头到脚、细到一根头发丝,全在他的审美点上。
倾城绝代!
这小老头差点没出洋相,流下哈喇子。
“人家喊你呢。”李建昆提着礼品跟上来。
“呃……你好你好。”李贵飞脑子晕乎乎的,暗道我儿好福气,这是年轻时为父只敢在梦里想想的姑娘。
最让他乐呵的是,这姑娘旺夫!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农村的老一辈文化人,谁还不会几分看相的本领?
正如他大女儿,同样旺夫。
气氛变得颇为古怪,沈红衣落落大方,李贵飞倒看似紧张,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指指小院里太阳最好的地方说:“那、那坐吧。”
沈红衣含笑说“好”,率先抬脚,去搬椅子。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李贵飞眼珠猛地一凸。
我滴个乖乖!
如此圆润吗?
用农村话说,叫极好生养的类型!
比起他大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女儿整体上都胖乎乎的,欠点意思。
沈红衣摆好椅子,过来搀他,葱白般的小手扶着他一只胳膊,虽不如阿竹那么黏性,仍然让李贵飞十分受用,乐得合不拢嘴。
李建昆提着礼品走上去,搁在他脚边说:“红衣送你的。”
“有心了有心了。”李贵飞拍拍沈红衣的小手,然后逐样取出来打量。
两瓶由人参、鹿茸,灵芝等中草药泡制的药酒。
这可比茅台稀罕多了。
李建昆怔了怔,想不出沈红衣搁哪儿弄的。
“这是啥?”李贵飞拿起一只黑色高档皮盒。
沈红衣露出一口小白牙解释说:“烟斗。知道叔叔您抽烟,不过要少抽些,这烟斗能取到一定的过滤作用。”
皮盒打开,一只乌黑锃亮的进口烟头,静静躺在黄缎面中,李贵飞小心拿起,把玩几下,爱不释手。
李云裳抿嘴轻笑,心说红衣还真会送礼。以她父亲爱显摆的性格,这只烟斗简直送进他心坎里。
还有几样礼物,都很有逼格,既能显摆,又不失作用。
李贵飞一口老黄牙差点没笑掉。
小龙妈准备烧饭时,沈红衣起身说:“我也烧两个菜家乡菜,让叔叔尝尝。”
“要得要得。”
敢毛遂自荐露厨艺,无疑相当不错。李贵飞乐得一个劲傻笑,这是正儿八经的上得厅房,下得厨房。老一辈人的观念里,贤妻当如是。
李建昆见他盯着沈姑娘的背影,眼睛都看直了,小声问:“怎么样?”
“好!”
李云裳也问:“比起你的阿竹?”
“没她好!”
李贵飞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阿竹固然活泼,相处起来很愉快,好玩,但家里添口人的事,当不得玩笑。
作为一家之主,他要考虑方方面面,比如能不能生带把的……现在又搞计划生育。这姑娘准行!阿竹悬乎。
李建昆和李云裳相视而望,敢情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老汉还是拎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