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第一步棋
7月12日,一个好日子,这天庐山恋上映。
在这个流氓罪还未废除,极度性压抑的年代。影片中堂而皇之的银幕一吻,不亚于一记核弹,炸得观影过的国人,脑壳嗡嗡响。
李建昆也想响,嗯,跟沈姑娘一起响。
奈何他现在身处密云,京城的边缘地带,山区乡下。
说了要收拾徐庆有,不带开玩笑的。谁还当不了大银币?只是通常不屑而已。
鼓楼公社。
徐庆有和系的一帮学生,就搁这里搞暑期实践。
午后,阳光犹如白炽,灼烤着大地,进入公社的山间土路上,灰土沉浮,连空气看起来都有些扭曲。
李建昆戴顶大草帽,热汗滚滚,沿着路旁时有时无的阴凉,大步前行。
陈亚军背只双肩包,蔫头耷脑跟在后面。
“啥?!你再说一遍?”
细狗蹭一下坐直,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想啊!”岂有不想的道理,就连旁边的傻大福都用力点头。
身上的衣服垒着补丁,也就刚好遮个体。
身形稍矮、小名唤作细狗的青年,盯着李建昆的白色旅游鞋,着实欣赏了片刻,再瞥一眼自己黢黑的光脚丫,羡慕嫉妒恨。
“你个憨货,不会抽别浪费,给我。”
“不,让他打你。”
旁边大福哈喇子差点没流下来,想着五十块得买多少汽水啊。
“哪有这么巧的事。”
细狗嗤之以鼻,“多认两个字就能填饱肚子了?净搞些花里胡哨的。我早看穿了,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来帮我们的?挣名声罢了,将来能分配好工作。”
正因为他的出身太过卑微,同班同学,结果混得比徐孙子好,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
不过讲实在话,生在这种穷乡僻壤,一定程度上也怨不得他们。再过几年,羊城为什么会兴起打工潮,无数农民工往过冲?
三毛五一包。
细狗把汽水瓶藏怀里,时不时嘬上一口,慢慢享受着。
其中一人被惊醒,睡眼朦胧瞥了一眼,另一人呼噜声停止,显然也听到,但眼皮都懒得抬。
这姑娘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单论卖货的话,陈亚军和金彪加起来,才能顶她一个。
“五百。我可以先给你一百,作为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四百。”
这年头,来到这样的山野乡下,最好不要独行,这就是为啥每回山河下乡淘古董,李建昆一定要让他和马卫都同行的原因。
“滚!”
另一个唤作大福的青年,则眼巴巴盯着陈亚军手上的半瓶北冰洋汽水,喉结滚动。
“美得你,顶多给你留一口。”
李建昆望着细狗道:“想挣钱吗?”
他们支书都抽不起。
&t;divtentadv>李建昆“啪”出两根,抛过去。
李建昆点点头,“你想办法激他,他越生气,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凡他在你们大队待不下去,我给你这个数。”
说着,点出十张大团结,递过去。
他指着徐庆有问:“这人你见过吗?”
“嘶!”
李建昆曾经想过,他如果不是农村社员家庭,也是个高干子弟,徐孙子还会对他抱有这么大恶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是因为在他们本地,即使想奋斗,都没有门路。
两瓶没开盖的北冰洋汽水,被陈亚军从背包里掏出,一人给一瓶。
“那换,伱把汽水给我!”
细狗震惊,弹射而起,汽水都脱手掉落,幸好大福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然后不待细狗反应过来,塞到嘴边就开始咕噜。
李建昆摸出一沓钱,正好五百块,“喏,钱我都准备好了,不忽悠人,办完事你来镇上集市找我,我这两天会在。”
你丫的思想还真是通透啊。
很好,两个混吃等死的家伙。
细狗眼神贼亮,乖乖!大前门呢!
“你个憨货,开盖,拿牙齿咬,这样呲!”
“不是,五百。”
细狗瞬间又蔫巴了,口条打结道:“打打他?”
徐孙子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穷人的。
“昆哥,我看行!”
“先等着,我要慢慢喝。”
“抽抽!”
平心而论,这年头多半大学生确实是一片赤子之心,响应号召,趁假期来农村扫盲。小部分人嘛,类似徐孙子这种心机深沉之辈,说是来攒资历,倒也不算错。
细狗烟已经薅到手,没理他,一口大前门,一口北冰洋,别提多快活。
再说了,李建昆也没想真正进入大队,只是在外围踅摸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游手好闲的主。
没有途径能变出钱。
陈亚军眼前一亮,恨不能赶紧办完事,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要说这金贵人就是不一般,戴顶草帽都感觉特时髦。
李建昆点点头,踱步走过去,“咳!”
两个穷乡僻壤的邋遢青年,好奇打量着对面两个体面得不像话的人他们的衣着打扮,连前一阵来大队的一帮大学生,都比不了。
“你快点啊!”
两人大抵刚在这里解决午饭,然后就地睡一觉。
细狗倒吸一口凉气,“五十?”
诶?
细狗忽又眼前一亮,那没事。他甚至想着让大学生揍一顿,不亏。人家那是握什么的手?
说不定往后还能指着这个吹牛:哥们可是被大学生打过的人!
细狗确认道:“让他打我,你就给我钱?”
他摸出一包大前门,把烟盒往过一递,“抽烟不?”
细狗脸色涨红,脑门上青筋暴露,“你给,你先给我一百!”
但是过于偏激了。
倒挺互补。
“你们?”瞥过一眼的人,发懵两秒后,双眼猛地全睁开,顺势给了旁边一脚。
搁他们这里,想挣个几钱,那比登天还难。
他说着,抬起一只巴掌。
李建昆收起照片,在他对面蹲下,问道:“他们不是在你们大队搞知识普及么,你俩咋不去听?”
人家可是大学生喂!
陈亚军见他眼睛都绿了,生怕他冲过来抢,干脆手一伸。这时,李建昆道:“拿新的。”
大福喜出望外,然而得到汽水后,拿在手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打开,急得脑门冒汗。
“昆哥,万一撞上了呢?”
金贵!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细狗倒认真瞅了瞅,继而摇摇头,忽想起什么,道:“噢!是不是那些大学生中的一个?好像瞟到过一眼。”
反观大福,一口气底朝天,着实爽到一波。但爽完后,才发现意犹未尽,眼巴巴瞅着细狗手里的汽水。
“也也行。”
李建昆将一切尽收眼底,大概搞明白这是对什么组合,一个脑子好使,块头差点;一个块头大,没啥脑子。
所以他的这一步棋,就是要利用徐孙子根植在骨子里的、瞧不起穷人的心理。
“有啥用?”
细狗做了个示范,咬下铁皮盖,小小嘬上一口,橘子的果香和甜蜜在味蕾中炸开,美滋滋啊!
“咕噜咕噜”
至于90百货,这两天便交给鲁娜打理。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他、钟灵和徐庆有三人的合影,还是在望海中学时照的,当年全校只有他们三人考到首都,学校生逼着留了张合影,后面给他们仨,每人寄了一张。
两人脚边不远,有方脸盆大小、散落着灰烬的黑黢地块,地上有剥落的焦黑瓜果皮,难以辨认是什么物种。
李建昆重新掏出照片,指着徐孙子,道:“这个人,你敢不敢跟他起冲突?”
“你们是?”好在没忘记问一嘴。
搁这种地方,田地稀缺,土地贫瘠,肯定不缺躺平摆烂的人。
“跟你打听个人。”
二人没晃荡多久,在路旁不远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发现两个靠着树干打盹的家伙。李建昆驻足瞅了瞅:
算是两个年轻人,具体年纪不好分辨,头发皆乱如鸡窝,皮肤黝黑,粗糙,满脸菜色。
细狗抖着手接过。
玛德,五百块真到手,他跟大福的媳妇儿都有了着落!想起那白花花的软腻,刀山火海他都不在乎啊!
何况只是被人打一顿,整出点幺蛾子,轰个人走呢?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