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芝淡定地和她对视，好一会儿才凛声开口：“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是，询问。”
云浅神色不变，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不明白，所以想让母亲为我解惑。”
她以前从未用这种姿态跟云澜芝说过话，她总是觉得母亲心里压着很多事情，敏感、脆弱，总是怕不经意的某句话就戳中她的通点。
她不想看到母亲痛苦。
但现在看，母亲好像比想象中坚强得多。
云浅恍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位姑姑，只是因为相同的仇恨，她与她处于同一战线，本质却完全不同。
云澜芝所坐的位置正对着窗，窗外的风将树叶吹得胡乱晃动，映衬在她眸里，像是有风雨在飘摇。
她紧致的下颌线逐渐紧绷起来，半晌才颤声道：“你，非要让母亲那么不堪吗？”
“……”
云浅抿着嘴唇，不吭声。
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我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吗？就是当年的那些记忆……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觉得我还能想到去报警？你是不是没有看到妈妈疯，所以很失望？”
漂亮的女人，到什么年纪都是漂亮的。
云澜芝只是稍微收一收身上的凌厉，眸中含泪，那种风韵犹存的脆弱感瞬间击中云浅的心脏。
她嘴唇动了动，很艰难地才说：“可是……您什么都不做，就让闵烟变成了第二个您。”
“她或许比您要坚强，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孩子。”
“您怎么能……”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
云浅闭了一下眼睛，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滚出来，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母亲，我知道您有事情瞒着我，我不想窥探您的隐私，但如果我的视而不见换来的是有人受伤，不管是您……还是闵烟，我不会再坐视不理。”
说完这些，她没再去看云澜芝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开。
陈静想拦她，“小姐……”
“让她走！”
云澜芝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极力控制着情绪，眼眶里的隐忍几乎快要渗透出来，“她当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那就看她能翻出什么火花来！”
陈静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夫人，小姐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云澜芝一个锋锐的眼神看过来，打断她。
“我不提的是你永远别提，泄露出去半个字，你以后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陈静马上低下头，“我知道了夫人。”
——
云浅离开梅园就去看了一趟闵烟，状态不错，只是以往每天都精致利落的一个人，好像突然就褪去了锋芒。
她没有化妆，长发随意拢在脑后，垂落的几缕发丝漫不经心搭在脸上，低头摆弄着阳台上的多肉。
这股气质，比之前更冷。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
云浅靠在旁边看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点别样的情绪，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我不是担心你，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嘛，正好过来陪你一会儿，反正现在没什么工作，你好好休息。”
顿了一下，她伸手拉住闵烟空闲的那只手。
“闵烟，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人活着，就怕没有希望。
闵烟是孤儿，从小来到云家，爸爸对她的培养虽然夹杂着私心，但平时和她也没什么区别。
自从云家出事后，她才正式变成她的左膀右臂。
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有人能代替。
“我知道。”
闵烟垂着眸，白皙的脸被阳光照得有些红，“我只是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但还好，没什么受不了。”
她回握了云浅一下，笑笑，“放心吧浅姐，我不会做傻事的。”
云浅总算心安了很多，跟她一起做了顿早午饭，吃完才离开。
下楼走近车边，窗户开着，慕楚睡得正香。
她放轻动作坐进后座，一晚没睡，眼睛难免觉得酸胀，几乎是坐下的瞬间就有股眩晕感袭来。
刚想眯一会儿，手机响了。
【查到了。】
屏幕上的三个字让云浅睡意全无，蹭的一下坐起来，解开屏幕锁，几条消息接二连三传进来。
【钟鸣除了常用的手机号之外，还有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用的是他一个远房侄子的身份信息，从监狱出来后，他一直在用这个身份和一个号码保持联系。】
【包括海外的几笔入账，根据通话时间推算，应该也是那个人给他的钱。】
【至于宋振华跟你姑姑，没有查到他们有什么直接关系，但私下确实见过两次面。】
两次？
云浅盯着这两个字，神色复杂。
姑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宋振华也说他们只见过一次。
这时夏景深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是境外的一串电话号码，附带文字：【这个号码的归属人是约翰托里斯，你看看认不认识。】
如果刚才只是惊讶，这时云浅的心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托里斯……
怎么会是托里斯？
他现在还待在M国的医院里！
这么看来，背后隐藏的事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托里斯和这一切都脱不了干系，那么他出事就更加好理解了，是为了掩盖真相。
云浅发了好一会儿呆，手里的电话再次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沙哑的声音道：“哥。”
“信息收到了？”
“嗯。”
“目前能查到的就是这些，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尽快告诉我，我最近还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
“暂时没有，我打算……亲自去一趟M国。”
那头沉默了一瞬，“我跟你一起。”
云浅想了想，没有拒绝。
她现在的身体经不起冲突，如果哥哥在，至少也算一点底气。
“那你安排好自己的事，我晚上跟墨修衍说一声，我们尽快动身吧，我想赶紧把一切都查清楚。”
虽然闵烟安排了人保护托里斯，但是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变故。
挂了电话，云浅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脑海里刀光剑影，都是这么多年来的经历。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