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回公司吧，还有点东西要拿。”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是一样的，慕楚来接。
车上又是沉默。
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云浅一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被笼罩在烟灰般的雾霾里，这座城市以它自己的方式控制着所有人，恍如监牢。
到墨氏楼下，男人没有动，她也没有先下车，反倒是前面的慕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两个人真是……
哪里有一点想分手的样子？
偏偏都嘴硬，都不肯向对方低头。
网上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嘛？明明发条澄清关系的声明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大概就这么过了两分钟，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云浅顿了一下，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看到电话号码时脸色微微发白。
她按掉声音，没有去看旁边的男人，说：“墨总，那我……就先走了。”
“嗯。”
再无其他。
云浅心跳有片刻凝滞，然后自然的推门下车，她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径直走向最近的消防通道，被黑暗淹没的一瞬间犹如倦鸟归林，她重重舒了一口气。
车里。
男人收回目光，墨色的眸底暗沉浊浊。
“墨总……”慕楚偷瞄着后视镜，纠结着开口：“真的就这么让云小姐走了吗？我感觉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墨修衍一个眼神扫过来，他马上急声改口，“云小姐不是……负责那个新项目嘛，她要是一走，不也是公司的损失……”
顶着男人锐利的目光，慕楚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的低下头。
“她没来几天，倒是把你给收买了。”
墨修衍闭上眼睛，极轻地叹了口气，没等他说话又道：“开车，去找沈穆。”
——
云浅回到办公室，闵烟已经把办公桌上的用品都收进纸箱，她站在办公室中央，看着这里的一切，眼神虚无缥缈。
她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怎么就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闵烟推门进来。
“小姐。”
女人眼神都没有变化，淡淡的，像是随时都要被风吹倒的单薄身体。
闵烟拧着眉头，心里堵得慌，但她知道眼前的女人心如明镜，自己什么都不能劝，不管她要走什么样的路，自己只需要陪着她就好。
“我手里的工作已经交接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其实连走去哪儿都不知道。
盛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暂时没有更好的落脚点。
云浅收回目光，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顿了一下才走到窗边，“现在吧，你去收拾你的东西，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要再占着别人的位置不走了。”
闵烟应声出去，她拿起手机解开屏幕。
十分钟而已，未接电话六个。
沉了口气拨回去。
那边像是在等着她的电话，瞬间就接起来，云澜芝的声音冷得令人发指，“云浅，你翅膀真是硬了，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
云澜芝冷笑，“是没来得及反应，你的善良就给宋振华留了余地吗？他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
云浅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挪开一些，等里面的暴吼声结束才重新放回去，嗓音有些哑，“妈，当年的事或许有些隐情，我跟您保证，一定会调查清楚，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
她沉默。
“从多少年前开始，是你自己说要亲手把仇人绳之以法，法律惩罚不了他，你就自己动手，不是你说的？”
“要不是因为你瞻前顾后，该做的我早就做了！结果机会我给你了，给了那么多年，现在你又跟我说再等等？”
沉沉的声音像巨石，砸得云浅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听到对面说：“过来找我，我现在在梅园，立刻！”
挂断。
闵烟进来就见她站在窗前出神，连忙问：“怎么了小姐？”
云浅摇摇头，收起手机。
“夫人回来了，你知道吗？”
闵烟一愣，“这……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她深深叹了口气，清亮的眸子仿佛看不到底的潭水，“但是她现在在梅园，走吧，我们去见她。”
本以为母亲在国外就山高皇帝远，没想到还是她太天真了，没有什么能逃脱母亲的眼睛。
云浅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乘电梯下楼。
闵烟刚准备去开车，旁边却突然有一辆商务奔驰缓缓停下。
车窗打开，男人精致的面容印入眼帘。
“小浅。”
他抬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温温一笑，“我来接你。”
云浅站着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楼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连我什么时候下楼都一清二楚，是你在墨氏安插了眼线，还是会算命？”
楼谨言也并不生气，勾着的笑容透出一丝无奈，“你和墨总闹翻的事算不得什么秘密，只至于这个时间点过来……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阴天的光线很好，至少足以看清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他穿着黑西装白衬衣，气质温和，五官轮廓分明。
恍惚之间，云浅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天。
迷离的那一瞬，她好像被神祇救赎，但又在下一秒猛地被现实拉回。
不是。
他不是。
云浅眼神虚晃了一下，淡淡道：“信，但我们自己有车，就不麻烦楼总了。”
转身欲走，身后的男人发出低低一声叹息，润声道：“小浅，刚才云夫人给我打过电话，是她让我来接你的。”
在国外那两年，因为云浅的关系，楼谨言和云澜芝不可避免地偶有交集，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私下竟然还有联系。
话已至此，无法再拒绝。
云浅脸色不太好看，沉着脸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闵烟上了副驾驶，车辆启动，莫名觉得车厢里的氛围紧张而低沉。
从墨氏旁边开过去时，和另一辆银色迈巴赫错身而过，墨修衍看着没来得及合上的车窗里……男人和女人并肩而坐的场景，眸色深深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