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说完，愣住的人不只是朱黎，还有云浅。
云浅侧目看向旁边的男人，逆着灯光，精致的侧脸弧度一直延伸到下颌线，明暗不定，谁也猜不透他。
刚才不都还满脸阴沉？
怎么这会儿，又雨后天晴了？
朱黎嘴唇不停地颤动，流转的眸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你再等两分钟，慕楚稍后就到。”
墨修衍没再看她，抓着云浅的手腕就转身往外走。
已经快要入冬，开门时灌进来的风像夹着刀片，一下把朱黎的脸色吹得越发煞白，她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你侬我侬，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分开。
可她不敢。
墨修衍说的话，哪有转圜的余地？
能让她回到国内已经是莫大的放纵了。
——
从警局门口走到停车场，云浅一路都是哼着歌的，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走到车前，墨修衍停下脚步，牵她的手反握住捏了一下，“就这么开心？”
“你这么有分寸，我当然开心。”
“自然，我向来很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墨修衍姿态优雅，闲散散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希望云小姐也是，不要让我失望。”
云浅默然，总觉得这句话里含有某种警告意味，她还想问问清楚，面前的男人已经先一步上了车。
一路无言。
到家已经十一点，停好车，墨修衍接到慕楚的电话。
“墨总，我已经把朱小姐安全送到家了。”
“嗯。”
“那个……”
墨修衍看了一眼旁边刚睡醒的女人，眼神示意她先下车，“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结巴了？”
慕楚似乎很是纠结，压低声音道：“墨总，朱小姐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一路上都在哭，就这么放她一个人，真的好吗？”
“不好，不如你陪着她？”
“……那怎么行！”
“有何不可？”
墨修衍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但在这夜深人静里，没由来就透着几分不近人情，“如果一个成年人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那她该找的不是我，而是她父母。”
挂了。
“……”
慕楚苦着脸把手机举起来，“朱小姐你也看到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墨总不吃这一套。”
朱黎眼神有片刻的空洞，好像一瞬间连灵魂都被抽干了一样，“我知道了，你走吧。”
“啊好，你好好休息。”
慕楚松了口气，快步离开。
朱黎保持着那个姿势蹲在路边，车辆从面前一晃而过，激荡过后，她眼里只剩下无人的黑夜和空旷的街道。
“修衍……”
一声呢喃，没有人回答。
她眼睛眨也不眨，仿佛看到不远处张扬肆意的少年朝她走来，却又突然被横空出世的女人给拦住，他们一起换了个方向走，眼神再也与她无关。
朱黎起身想追过去，忘了脚下是个台阶，险些一个踉跄。
她回神，虚幻的人影顿时消失无踪。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好像不知道痛。
朱黎呼吸空了好几秒，泪眼朦胧的眸逐渐变得坚定，自言自语道：“你不就想知道当年那件事吗？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愿意兑现你的承诺了？”
——
另一边，回家后墨修衍就去了书房，云浅半靠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摆弄着手机，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像把宋知景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打开黑名单一看，还真是。
刚拉出来，接二连三的信息跳跃不止。
“小浅，你真打算就这样过下去见不得光的过下去是吗？”
“别闹了行不行？我以后真的不会跟别人乱搞了，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一直听你的话……小浅，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你别跟我和在一起。”
“……”
大部分都是忏悔和威胁，从字里行间看，应该都是喝了酒才发的，最后两条是今天晚上。
“云浅，回公司一趟，有点公事要跟你商量。”
“呵。”
云浅看到这条直接笑出声来，她现在和盛景没有任何关系，宋知景凭什么会以为，她还能像之前一样随叫随到？
一个字都没回，她把这串号码重新拉进黑名单。
去书房。
里面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字正腔圆，低沉悦耳，云浅从门缝里看进去，台灯压低的光线只有少许蔓延在他身上，家居服是深色，就显得那股子魅惑和危险更加迷人。
墨修衍抬头，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女人贼兮兮的模样，肤白貌美，宛如偷了腥的猫。
电话还在继续，他朝她招招手。
过来。
云浅双手背在背上，走进去坐进他怀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表舅爷您放心，我知道分寸，不过……您现在虽然已经不问世事，但应该也明白感情勉强不来吧？”
墨修衍的语气充满敬重，可言语之间表达的意思，寸步不让。
话音还没落地，他敏锐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着不动了。
低眸。
女人垂着眼帘，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脊背，眸光浓郁如墨，“嗯，等您出山的那天，我一定准备好您最喜欢的素斋。”
电话已经挂断，云浅的心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表舅爷……不就是那个人。
原来墨修衍一直跟他有联系是么？他知道他在哪儿？那个老家伙快回来了？
乱七八糟的问题扑面而来，砸得云浅晕头转向。
“紧张什么？”
“……”
云浅抬起头，猝然撞进男人深不可测的眸里，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冷意和试探。
她看着他的眼睛，背上依旧被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看似安抚，实则……
是掌控。
云浅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不一定知道多少，但至少明白她和他在一起，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你刚才……是在跟宋知景的爷爷通话么？”
“嗯。”
“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
男人顿了一下，沉声道：“今天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用的也是固定电话。”
怕她不信，他还找到手机的通话记录递过来，盯着她的眸里迷雾重重，“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问个清楚，下次……我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心情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