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云浅回到梅园已经一个多小时。
她站在客厅中央，大灯正正好好从头顶倾泻而下，像个金色的罩子将她困顿其中。
对面的沙发上，云澜芝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完就放下，换一份继续。
虽然已经四十又几，她漂亮的脸蛋保养得当，微微低头的样子像个三十岁左右的气质女人。
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这十年在云家属于家常便饭。
云浅额头渗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踩着高跟鞋的双腿已经木了。
她忍无可忍的低声，“母亲……”
“不敢当。”
云澜芝总算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着她，冷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哪里能当云小姐的母亲，既然你主意那么大，不妨现在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十年来她一向严厉，但极少用这种语气和云浅说话。
她知道这个女儿吃哪一套，就像云浅知道怎么躲避她的调查。
“妈。”云浅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低着头，“我错了。”
“呵。”
她轻嘲一声。
转而又是漫长的沉默。
两项对峙，不说话向来最考验人心，尤其是对处于弱势的那一方来说，就像被归置在一处真空的环境里慢慢绞紧，明知有人在欣赏，明知有人在等自己露出破绽，还是不受控制的逐渐破防。
时间差不多了，云澜芝优雅的环抱起双手，笑容就像面具一样附在她脸上，冷意骇然。
“你果然是长大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小心思，背着我找别的男人也就算了，还私自和知景撕破脸，你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
云浅站在她面前，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脖子上的伤因此刺痛难忍。
她想，估计是墨修衍的药太管用了吧。
所以母亲才看不见。
可好像也没有那么有用，不然怎么那么疼呢。
“哑巴了？！”
云澜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巨石一样砸下来，“现在事情被你搞到这个局面，我问你，如果知景要跟你解除婚约你准备怎么办？说！”
“我本来就是打算和他解除婚约的。”
云浅声音沙哑，“我会想办法的。”
云澜芝猝然伸手抓起旁边的遥控器砸在她身上，眼角经脉微微跳动，优雅的形象再也维持不住，“你能想什么办法！你们的婚约是你爷爷定下的，你连你爷爷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妈……”
“别叫我！我不是你妈！”
云浅眼睫轻颤了一下，抬眸，以往温婉知性的女人此刻鬓角发丝乱了，透着一丝隐忍的疯狂。
她手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轻声解释，“是宋知景先出轨的……妈，我不想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哪怕逢场作戏，我也不想，我……”
啪的一声。
巴掌落在脸上，云浅耳边嗡嗡直响。
“我看你是又忘了自己是谁，既然我说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那就去让你亲生父母跟你说。”
云澜芝眼底泛着冷意，她从不觉得对这个女儿的行为有多残忍，活着的痛苦，她不是在跟她一起承受么？
“给我滚过来！”
——
夜晚，天空像被铺了一张黑色幕布，看不见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如吞噬一切的无底洞悬在城市上方，直到第一丝曙光冲破天际。
周一早上有例会，慕楚来得很早。
没想到推门就看到更早的老板站在窗前，单手插在西裤口袋，另一只手端着咖啡。
正对日出，金黄的光芒仿佛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上镀了一层外壳，定制西装恰如其分贴合着身躯，硬朗迷人。
他晃了晃脑袋，走过去。
“墨总。”
男人没说话，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盛景，繁华迷离。
慕楚打量他脸上的神色，试探性地道：“我已经先拿到了云小姐的部分资料，你……要不要先看看？”
墨修衍眉梢一动，侧身瞥视他。
慕楚赶紧打开平板递过去。
“这是云小姐在国外留学两年的履历，云小姐好厉害，主修三门课程还门门满分，这样还有精力去外面打工，她……”
男人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嘴巴。
墨修衍早在跟她搅和一起之前就知道她的优秀，否则也不会答应跟宋知景做生意。
手上这份资料，比看到的她更加直观。
心理学，法律？
这两个专业和她本身的天赋相差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会修这两门课程？因为喜欢？
“你说她还去外面打工？”
“是的。”
慕楚上前为他找到相关资料，“云小姐在一家拳馆做服务员，每周都去，但除了学习和打工之外她没什么业余生活，也是够枯燥的。”
“呵。”
墨修衍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关了平板递过去。
云家看似破产，但云澜芝很快就在宋家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生活，云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云澜芝是让她出国磨练意志去了？
“墨总，开会时间到了。”
行政秘书进来通知，他收敛思绪出去。
会议室里坐满中高层，墨修衍进去后视线扫了一圈，摄人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随意一坐，他侧目。
“新来的主设计师还没到？”
话一出，跟鞋走进来，“抱歉墨总，路上有点堵车。”
墨修衍目光落在她脸上，化妆都掩盖不住的苍白，以往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被蒙了一层雾，走路姿势也怪怪的。
他眼神有片刻的变化，随后又恢复过来。
沉声，“开会。”
一场会议在心惊胆颤中结束，云浅整晚没睡，只想收拾好东西回去补个觉。
“云小姐，墨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刚走到门口，慕楚就冒出来，好心接过她手里的资料，颔首补充，“现在。”
她闭了一下眼睛，脑子发昏。
总裁办公室在楼上，很安静。
能上这一层工作的人都是专业精英，各自忙碌。
云浅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允许才推门进去。她没有关门，脚步不算快地走到办公桌前，“墨总，您找我。”
男人停了一秒才转过来，视线率先看向不远处开着的门，然后才拉回来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昨天我有那么狠？腿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