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笙许久未言。
她端着一副若含冷霜般的脸，半垂着眼皮，无喜无悲。
林间微风阵阵，忽有落叶吹至两人之间，割开了他们彼此的沉默。
“柳云清。”
“你不用这样。”
“我们是道侣，我不需要你总是为了我这样牺牲。难道在你眼里，我章云笙连自己成神的能力都没有吗？”
柳云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不是的云笙，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东西比较好，封神也是件好事，所以……”
章云笙笑容苦涩，“所以你想要让给我。”
“早在当初下界你成仙之时，我亲眼见你一剑斩断通天云梯，重新飞落在我身前，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
柳云清捏着这破旧储物袋，迎上她的目光，哑声道，“什么感觉。”
“我章云笙何德何能，得君如此。”
柳云清有些懵，不清楚她这是何意。
章云笙主动上前挽上他的手臂，纤纤玉手轻轻抚摸他的粗粝的掌心，“云清，你的情意，我都知晓。”
她将他的大掌，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的心意，你知晓了吗？”
柳云清感受着掌下那极为剧烈的跳动之感，似乎只要他松开手，里面那颗灼热滚烫的心脏就要狂奔而出。
他应该知晓的。
他们是道侣，是青梅竹马，是年少从势均力敌的相看两厌，到情窦初开天涯相伴的红妆十里，结契迎海宾。
他们早就经历了风霜雨雪，如今相濡以沫，何苦选择再分离。
“云笙，我知道了。那我们不要这东西了。”
言罢，柳云清直接将封神珠从储物袋掏出，毫不犹豫的扔向远处。
他没思考具体的方向，只是随心而动。
这封神珠对于他们来说，是机缘，但这机缘。
那群金仙境的大能皆是为了这个封神珠进入万宗秘境，如狼似虎。即使他和章云笙二人已经有玄仙境前期的修为，但是未必能够平安吞下这等机缘。
原本柳云清就在想，若是云笙想要成神，自己就算豁出一条命，也要护住她，让她登上三十三重天。
他下意识忽略的不是章云笙对自己的情意，是两人当初在下界的势均力敌。
他有信心，自己有朝一日肯定能踏上神域，那自家道侣也应有这种信心。
都是骄傲的人，何求这种捷径？！
此事毕，两人也飞下山林中，“小师妹，这个影妖你打算怎么处理。”
章云笙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小琉璃瓶，瓶口亦是用琉璃封住。
瓶子并不遮光，影妖在里面蜷缩成小小一团，两块指甲大小的紫薄纱和黛蓝绸漂浮在它身边。
江素接过琉璃瓶，垂眸思索，晃了晃毫无声响的瓶子，“这几天你跟着我，我会把答应你的衣服都炼制出来，待我离开之前，会将你放出来。”
影妖的声音蔫蔫的，“那可不可以给我换个瓶子，这个有光，我害怕。”
江素掏出一块擦刀的黑布，将裹住琉璃瓶，随意别在腰上。
“换不了了，现在这样也没差别。”
“师兄师姐，这一处秘境是仙兽和妖兽相争的时代，仙人夹缝生存，与这里不远处就是战场的中心，问道河，咱们去不去？”
江素想着毕竟主要战斗力是这两位，还是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意见。
章云笙怔了怔，立刻思索着上古时期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眉头紧锁，态度并不轻松。
“这段时间对修士来说并不好熬，龙族凤族的实力都在金仙境之上，他们的族长甚至是大罗金仙。而妖兽的代表鱼精和蛟妖，修为也可与之匹敌，唯有人族飞升的修士，普遍修为不及。”
“况且万宗秘境本身控制来这里的修士最高有金仙境的修为，所以即使是第一剑仙慕容雪，在战场上也是个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的小卒……还有玉牌对道的约束。”
章云笙摇了摇头，眸光深沉，望着江素，“素素，咱们不适合去问道河，我且问你，你来参加秘境的目的是什么？”
江素直言道，“我想要浮空岛。”
一旁的柳如烟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想要成为这次大比的魁首？！可你才天仙境啊！”
青衣少女懒抬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那又怎样，我已经拿了医道和丹道的第一人，万宗魁首之名，又没说天仙境不可以。”
“你觉得那些大能为了封神珠打架，有时间去捡玉牌？”
柳如烟的嘴长的更大了，美目中晃着茫然的光，喃喃道，“你是这么厉害的人？你才多大……你……”
江素不打算和她再装叉了，都是过去的荣光，现在没什么意思。
“别管，你话怎么这多，我就是想要浮空岛。”
“好好好，素素若是有了浮空岛，不知我和你师兄能不能上去一同住呢？”
章云笙将木盒递给江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温柔，宠溺道，“走吧，如果这里靠近问道河的密林，那相反方向就是一片名为太玄的草原。我记得那上面有不少传说中味道可以和龙肝凤髓相比的仙羊，看看咱们能不能弄一只尝尝。”
江素记得这木盒是师兄师姐用来装玉牌和法器的，她毫不客气的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走吧，我要吃羊头。”
几人决定了方向，就从来时路回去，背向问道河，愈走愈远。
林中微风飒飒声响，脚下是细碎的枝丫半埋进泥土，发出的嘎吱声。
阳光从交错的树叶之间滑溜溜的落在几人身上，暖意升起。
柳如烟指尖不停，在控制茶竹投喂巨兽熊猫。
柳云清则在意方才自家道侣问的问题，又迫切道，“小师妹，我和你章师姐究竟能不能去跟你同住浮空岛啊。”
江素侧头回望，“你在乎这个干嘛？凭借我章师姐的财力，不至于给你买不起一个院子吧。”
柳云清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见自家小崽子长大了，想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跟他这个老父亲，章云笙那个老母亲一起生活。
孩子长大了要独立了，他还是放心不下，万一浮空岛飘到什么凶险的地方，素素这一个医修可怎么办。
章云笙知道他心里所想，笑而不语。
江素则盘算到，“我还不知道浮空岛有多大，我一个，方折一个，算上你们是四个，姜枫估计也会缠着我要一间房。”
柳云清在听到某个名字后面色微变，“你要带着方折？”
江素点了点头，没有多想，下意识道，“自然要带啊。”
柳云清的表情仿佛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