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万宗岛的这一路上,江素总感觉喉咙里横了一块骨头,往日里习惯跟着身旁的红衣修士喋喋不休,说些毫无边际的话,现如今硌得慌她再难开口。
因此,这路上她没再说一句话,就连姜枫都不免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几人回到客栈,姜枫回了自己的房间,江素则走在前面,默默带着方折回了自己的屋子。
“吱呀——”门开。
这道声音竟有种穿透人灵魂之感,仿佛羽毛扫过她的脊梁骨,头皮发麻。
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我是不是不应该……要不在给他开一间房专门当教室?
可是近几日就要进行大比的第二轮,想要去中土的万宗秘境的人数很多,客栈也是人满为患,价格水涨船高,若不是自己来的早,恐怕就要不舍得花钱流落街头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浮躁不安,行至空地,掏出自己的炼丹炉,坐在蒲团上。
“方……道友,有劳了。”她吭吭哧哧憋出这一句半生不熟的话。
方折不知从哪也掏出一个蒲团,放地上,就坐在她身旁。
如今他带着面具,江素也见不到他是副什么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轻抿唇线,又试探道,“方道友?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你要怎么教我炼器呢。”
方折眸光深邃,凝望着这一双鹿眼里的明亮和怯意,叹了口气,“素素,不用这样的。”
江素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故作生疏,其实她心里也不舒服,现在就好像一夜之间丢了个挚友。
她垂着头,埋怨到,“不怪我,谁让你非要说那些话,我本来是不在乎和你之间的距离,如今我又怎能再忽略。”
不只是挚友啊!她是丢了个会说少爷从没带女生回来过的管家,丢了个给少爷熬粥的吴妈,还丢了个给少爷打架的保镖小张!
这些以前都是方折的定位啊!
身旁的修士似乎听到了她声音里的闷闷不乐,沉默良久。
“那这样如何?”
他突然掐诀做结界,又叠加法阵,“我将自己的气息隐匿,你若需要我时,我再开口。”
江素突然感觉,这个房间中好像只有自己了,她听得见方折的声音,但是却看不见他的身形。
“好,很,很好。”她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身上的鸡皮疙瘩终于消去了大半,
耳边传来若春日里的潺潺溪水清脆声响,分明是低沉的嗓音,却能让她松下心弦,指尖渐暖。
“开火,将这水布和玄铁炼制成可以凑齐宫商角徽羽的一件法器。”
“……”怪不得她能听到溪流声,原来是溪水中仙藻化成的水布,她还以为这人修了音道,说话跟唱歌似的呢。
江素接过一方水布,质感也宛若捏着一块流动的溪流。
她思索这样炼制法器的原由。
“用水,和铁,凑齐象征着五行的宫商角徽羽?可是这只有水和金两种属性。”
作为医修,她对宫商角徽羽并不陌生,这五种音调分别对应,土,金,木,火,水,有时他们会用声音疗法为人诊病,从而补五行,疗五脏。
也有音修会通过这几个音调,为人浅层的调理身体。
“炼器途中,不只有两种属性。”他只言这一句话。
江素怔住了,脑中突然想起以往炼器中的过程,下一刻,她直接将仙材扔进炉子,掐诀唤火。
火!水!金!
果然,炉火本身就可以弥补上其中一种。
这也让她发现了炼丹和炼器完全不同的意义,炼丹是将仙材凝聚,调理他们之间的五行,从而将某一个药理特点,最大程度的作为药效展现出来。
而炼器不是将各种仙材凝聚,是让仙材和天地人各元素相互搭建,使其出现法器的功能。
一言以蔽之,炼丹是凝聚,炼器是搭配。
那些上古的仙神,动辄炼天炼地,毁天灭地,正是通过五行的相生相克原理,在不同属性的位置搭配上相克的物件,从而不生只死,是为毁灭!
她一直以来的炼器的错误,就是局限于仙材,耗费更多的元力凝聚法器,而不是借用万物,搭配五行出法器。
她根本不需要火属性的仙材,火门的火就是,只要炼器过程中有就可以了,又不需要这火有什么药理功效。
她悟了。
神识飞快的寻找丹炉中的各属性,她还查,木,土。
木,丹炉上的百草霜归肝经,属木。土……中土?
江素突然起身,抱着炉子放在整个屋子最中间的位置。
“中土之中!”
良久,神识观察过丹炉中的器材形状,她平稳的熄灭火焰。
青衣少女站到丹炉旁,小心翼翼的掀起炉盖,眼睛瞄着里面的玄色的物件。
“诶?这么黑的铃铛。”
江素提溜着玄黑的铃铛,接着透过窗棂的光,看清上面雕刻的纹路。
方才她在法器成形之际,想着要个有玄妙感觉,高大上的纹路,最好是宝相花纹,祥云纹,再不济也可以是如意纹。
可这铃铛上只有几个横线,寡淡又索然无味,与高价的花纹繁杂的法器相比,它像是……极简风?
江素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心道,“算了,反正这次炼器没有睡着,已经不错了,想来通过这种方法合理控制元力,会减少喝元脉的次数,算是脚踏实地好好努力了。”
她晃了晃铃铛。
是清澈的溪流在山涧之中与碎石相碰,激起的水花勾着几个鱼儿跃起落下,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映成七彩,如梦似幻。
“真好听……”她喃喃自语。
红衣修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前,指尖摸索过玄铃的表面。
简朴的横纹仿佛是被掀起的卷帘,微风吹散层层黑灰,露出
江素微微睁大双眸,双唇微张,惊讶的看着如今“精修”过的铃铛,感慨到,“可以在原本的价格后面加个零了!”
方折垂眸望她,面具下的眼神缱绻,长睫轻颤,藏不住眼底为之掀起的波澜。
他幸而布了隐匿身形的阵法。
声音略哑。
只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