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禾和阮逸不知道江素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眼下他们只当作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白日梦话。
死和长生,太过遥远。
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快,搜一搜整条路的活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还有那边的三条巷子的!”
“尤其是在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人,全都给我杀了,活着的人,一个不留!”
阮逸面色微变,沉声道,“这群人要开始屠城了。”
阮禾想不明白,“可是没有解药了,为何这些官兵还能在城里生活?他们不会被染上病吗?”
“会。”
江素思及自身,推己及人,“吃了叶子的人,会比其他人晚死,症状被掩盖,不会以为自己染病了。若不是我发现自己有了白喉,我也不会相信。”
“好了,你们快走,趁着官兵还不多,破庙有后门吧。”
门口再次传来喧闹声。
“啊——我的娘子,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们这群……畜牲!我要杀了你们咳咳咳。”
阮禾面色苍白,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行,小五我们一起走,我们已经一起走到这里了。”
阮禾要蹲下抱起江素。
江素用血手按着她的脸,一把推开,低声怒斥道“你们滚不滚!不然我现在就开门,让他们都知道你二人在这里!”
阮禾刚要说话,却被阮逸握住手腕。
阮逸眼神复杂,沉声道,“江五,后会有期。”
下一刻,他拽着着自己的妹妹,直奔着后门跑去。
阮禾眼角含泪,摘下手腕上一串贴身的珠子扔到江素身旁。
“小五,若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来找我。”
“……”
江素侧着脸,不愿直视两人,可她的右眼看不见了,最后眼中的余光,也未能装下这串珠子。
她拖着病腿,强行起身,扶着案台,摇摇晃晃走到佛像身后。
“咚——”
“这里有没有人?!”
“刚才来不是还有吗?躺着一个要死的老鼠,搜一搜,是不是躲起来了。”
江素望着佛像后的洞,身子往前一缩,钻了进去。
“看这血迹,还真是躲起来了哈哈哈。”
两个士兵嘲讽的笑了笑,故意拖着长刀在地上磨出头皮发麻声音,缓缓走到佛像后。
看着佛像后的洞,毫不犹豫捅了进去!
寂静无声。
拔刀,刀刃上是淋淋的鲜血。
“死了没啊?”
“不知道,再捅几刀不就得了!”
长刀戳进洞里五次,每一次都带着溢出的鲜血,从往外迸射,到缓缓浸湿刀面。
“这回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匆匆离开。
佛像里,江素蜷缩这身体,手捂着腹部的大洞,温热的鲜血从指缝流出。
她垂着头,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有人将她的喉咙勒住,掐着她的脖颈,喘不上气,身体逐渐麻木。
头也渐渐晕了。
江素用沾血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在佛像内壁画着符文,七扭八歪的,像是她的狗爬字。
以血为墨的禁术符文,乃天医一脉传承。
她轻轻阖上眼,头无力的磕在内壁上,低声喃喃,
“既生仙草,何无仙人。”
“天医……江素,以血画符,祭献此身血脉,换文州城大疫散去。”
“吾以吾血补生机,为解天地苦命人,天道慈悲。”
……
“妹妹,喝些水,快要出冠州了。”
马车上,阮逸递过精致的水袋,随着车马的晃荡,水声阵阵。
阮禾接过水袋,手指轻轻摩挲上面的皮料,喃喃道,“哥,你说小五还能喝到水吗,她跟咱们走了三天,好像只喝了破庙里的水。”
那时用的破旧陶碗,还混着泥土。
阮逸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了。”
阮禾眼底积蓄着泪水,这一刻却如同卸了闸的洪水,再止不住,流淌而下。
“小五一开始没染病的。”
“小五懂草药,她知道明月草的根有用,她怎么不自己吃呢。”
“小五拉着咱们上山时,腿该有多疼。”
“哥,你说,小五该怎么办呀……”
少女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二胡拉出的一曲幽怨悲歌。
阮逸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被宠大的,一向天真烂漫,如今生死之际,却依旧遇到了护着她的人,恐怕此后是要念着江五一辈子了。
想到两人逃出时看到路上随意砍人的官兵,银刀挂血,阮逸也不禁皱了眉。
他任由阮禾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用手揉了揉的头,淡淡道,“小禾。”
“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吗?”
……
江素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巨大的人脸,心跳一滞。
“呀,醒了。”构八歪了歪头,双手环膝的在一旁坐着。
江素心中机警,立刻扫过周围,发现没有电流,心里舒坦,长长叹了口气,“总算是过了。”
“恭喜呀师妹!快看,这一次你进步的好大,已经到人榜第三百名嘞!”
构八手捧着问道神榜,指着上面的,“第三百名,江素。”,他略有些好奇,“师妹你这考核内容是什么呀,刚才你怎么还手指写写画画呢。”
江素平静的接过卷轴,从上而下扫过,目光定在第二百九十九名的名字——江水流
她爹怎么还在她前一名!
“别管。”
构八哦了一声,眼睛扫过她的腿边,“诶师妹,你又带东西出来了?你看那个珠子。”
江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边有一串珠子,是朱砂,色泽极佳,甚至可以和上界的仙材相比。
阮禾送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她捡起珠子,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师兄,以后不用催我考核,我记得住。”
江素默默握拳,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人仙境后期的修为,心里十分满意。
她一路回到洞府,掐指一算,已经过去了两日。
午时,她匆匆赶到医馆,发现门口竟然搭起了擂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一道凌厉嚣张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们十方门的丹修?也不行啊,医修更差。”
“来吧,还有没有人了,不然今年你们十方门就输了啊。”
江素仰头望去。
只见擂台上站着一位着浅粉襦裙的女修,双手叉腰正往台下看。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
“……”
“宋师妹?”
“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