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朝阳将升。
“妈,我们在山上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有什么疗养院啊。”细眉女抱怨着,她扶着的女人神色憔悴,黑眼圈泛着青。
自从妹妹生病后,她妈就跟魔怔了似的,听医生说没得救,她就去求仙拜佛,不知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这里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而且,就算找到了,我们这没有邀请函啊,人家肯定不会让我们进。”细眉女听山脚下等着的那群人说了,他们都是带着邀请函来的。
她见憔悴女人充耳不闻的样子,叹了声气。
就这样吧,她在这边耗几天,实在找不到就会回去的。
倏忽,她听见一道浑厚的钟声。
她望向四周,发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家疗养院。
“妈,你快看,疗养院!”细眉女晃着母亲的胳膊,然后指向那处。
憔悴女人顺着看过去,只看见杂草细树。
细眉女发现母亲双眼无神,找不到定处:“就在那。”
她再看那淡雾缭绕的疗养院,想起那路她们刚刚是走过的,可原先什么都没有,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算了,是我眼花了。”正当她打算没看见,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时候,她的胳膊被母亲反抓,接着对上恳求的眼睛。
“你看得见是吗,你带妹妹去好不好,带妹妹去好不好?”
“妈求你,妈求你……”
眼见母亲竟要跪下求她,细眉女连忙拦住,这都什么事啊!
“好好我答应你。”她一跺脚,忍着嫌弃从母亲手里接过婴儿包,将它背到背上。
她的眉毛皱起,扭得像弯曲的细虫:“你去找我爸……算了,鬼知道他人在哪,也是个靠不住的。”
“你去报警。”
这种看起来阴森恐怖的莫名出现的地方能是什么好的,要不是她挨不过母亲的央求,根本不会靠近那里半步。
她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环境变化极大,她不认得这边的路了。
她试着往回走,可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路的尽头都是疗养院。
忽然人声鼎沸,原来是等在山下的那堆人结队上山了,给予细眉女不少安全感。她想着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混入其中,听着身旁的人夸夸其谈。
一大腹便便的男人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为什么上面要打击这些教派吗?”
“因为……它们宣扬封建迷信?”一人回答。
“嘿,要是这样,为什么不砸外头些神啊佛啊的庙?”大肚男反驳道,越讲声音越轻,“当然是因为那些都是假的,所以才不用管,而这,懂的都懂。”
什么胡说八道,打的当然是危害性大的邪教。细眉女只敢在心里吐槽,她可不想跟人起冲突。
“呵。”
冷哼传来,声音的源头是浓眉男,看着就极为正气。
“你什么意思?”大肚男被刺了耳朵,不忿道。
眼见着这边要闹起来,细眉女赶紧离开,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抓住,有人问道:“你的邀请函呢?”
她往旁边看,发现其他人交上邀请函,就能拿一个木牌进去。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竟然有人替她解围,是个扎着长马尾的女人。
“难得,天助我。”长马尾低声感慨,挥退其他人,由“她”接待。
“你忘记带邀请函了是吗?没关系,”长马尾将自己的木牌递给她,“这里一牌一人,你用我的吧。”
细眉女接过这深色木牌,不知怎么,心跳如鼓。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陪你吧,”长马尾温和地笑着,“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家疗养院。”
细眉女原见来的是个女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么,看到“她”的眼神,她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你不想要我引导参观的话,”长马尾似乎看出她的不适,体贴道,“我也可以让别人来陪你。”
“那……”细眉女扫了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弧度一致的笑容,看得她背后发凉。
突然,她眼前亮起,伸手指了个瞎子:“就他吧。”
看起来最好对付,要是有个意外她肯定打得过,就算打不过也跑得过。
只是过来看看的夏其妙:?
她意外地被拦了下来,当看到女人手上没来得及收起的深色木牌时,便揽下了这个活。
见长马尾离开,细眉女松了口气,跟看上去就舒服很多的瞎子攀谈起来:“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阿七就行。”夏其妙特意观察了下,其他宾客进来的领的都是浅色木牌,只有这女人拿的是深色。
“阿七,这个疗养院真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吗?”
“你确定要问我这个问题?”
细眉女被瞎子的话语一噎,她看着这人手里的导盲杖,明白过来话语的意思。
要是可以的话,面前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是个瞎子。
果然都是骗人的。
细眉女刚要开口,忽地呼吸一窒,她怎么好像看到她那不见踪影的父亲?
“怎么了?”夏其妙发现她的异样,跟着停下来。
“你有没有见过……”她正要描述,注意到对方的墨镜,叹了声气,“没事。”
夏其妙目光斜去,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小眼男在隐蔽处没等多久,看见浓眉男,他原本还想开两句玩笑,现在却没那个心思:“明明过去了五年,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老?”
“外面只过去了五个月。”浓眉男此时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的师父,虽然他嘴上说过去五年,但是他也跟五年前一样,半点没老。
“才过去五个月,那我岂不是还能回去陪我老婆,这么算她快生了……”
浓眉男没忍住打断他的话:“有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你小子还学会给我摆谱了嘿,”小眼男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坏的。”
“坏消息是你女儿也进到这里了,”浓眉男眼疾手快拉住就要出去的男人,“好消息是王道长认识她,有他陪在她身边,她应该没事。”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王道长进到这里后表现得很奇怪,跟完全不认识我了似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过了五年他才这样。”
小眼男心里着急,女儿不好好在家待着,到这里来干什么?
“上面已经达成合作,他估计是拿到什么特殊任务进来的,所以不好跟你相认,”浓眉男安抚他的情绪,“这些异士再怎么特立独行,在正经事情上也是不会出格的。”
“而且我们的人已经布控并包围这里了,要是情况不对,肯定能救下她的,放心……”
“你怎么在笑?”
浓眉男察觉到不对,面前的人嘴角提起,露出和门口的人如出一辙的笑容,而他的背后站着个梳着长马尾的女人。
“欢迎参观疗养院,话剧将在下午两点开始,之后会有特殊演讲,现在你可以先去食堂尝尝我们的特色菜品。”
“特殊演讲?”细眉女看着刚刚领到的单子,上面写着公开日流程。
“原来命名为盲人演讲的,但是马哥觉得那名字不好,改成特殊演讲了,”夏其妙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这女孩的皮肤有什么特异之处,“马哥就是刚才跟你说话的女人,哦,不对,那是个男人。”
“那竟然是个男人?!”细眉女抖了一抖,不敢细想,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礼堂。”
“这么早,话剧不是两点才开始吗?”她看下表,发现已经十二点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夏其妙不置可否,她引着人过去,主要是觉得刚才那个背影有点像小眼男,这俩可能认识。
细眉女已经接着参观的名义绕了一圈,没发现通往外界的门。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闭院时间,也许到点就能出去。
她之所以现在还跟着这瞎子,是因为她看久了他,总感觉有点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他,但是特征这么明显的人她应该印象深刻才对,怎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呢……
“到了。”
礼堂的灯光照亮整个舞台,穿着戏服的演员围了一圈,各个双手合十,都是虔诚模样。
长马尾站在中央,手里的刀锃亮,一滴血没有染上,而她刀下的人皮肉骨分离,被码得整整齐齐。
“这这这也是表演吗?”细眉女惊得话都说不连贯,眼前的场景着实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长马尾似乎才发现进来了人,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我还打算等会去找你们呢,好呀,你们自己送上门了,倒省了我的功夫。”
“果然天助我。”
“她”的话音落下,礼堂的大门被关上,将里外隔绝开来。
夏其妙没有管身边人的恐慌,她的目光落到长马尾的身后,那里整整齐齐地吊着三个人,正是她在会议室里看见的四五六组的组长。
二组组长是长马尾,至于三组,估计那摊子皮肉骨就是。
又搭阵?夏其妙在心里数着,三四五六组长、她自己再加上细眉女,正好六个。
其实原本有六组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眼,毕竟这不是什么好数字。
长马尾的工具齐全,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的,说明她并非临时起意。
搭阵人是不会把自己当作材料的,说明她原先应该有个替补。
夏其妙前后一想,就猜出人选,是周院长。
周院长和一组组长,也就是屠夫布彻,都被她干掉了,所以缺了两个人。
昨天长马尾没对她下手,是因为就算弄死她也凑不齐阵法材料。
现在不一样了,多出来一个人。
照长马尾刚刚的口气,这是要拿她和细眉女补上。
这个阵法存在某种要求,一定要特殊的人,不然上面挂着的就不是组长,而是
“爸!”细眉女惊叫一声,她盯着最末的小眼男,确认了他的身份。
长马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父女,难怪呢,你的浓度也这么高。”
父女、浓度。夏其妙抓住关键词,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浓度听起来可以通过血脉传播。
她想起来,自己在现实里被某骼仙的奴仆盯上,是因为那些人看到自己身上有“光”。
依据他们的说法,玩家们的身上都有这种光,并有强弱之分。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细眉女原本害怕,但看见父亲后,慢慢冷静下来。
对方有武器,而她这边两个人不是弱就是残,正面对抗根本没有胜算。
并且对方掌握着控制门的工具,她们也无法破门而出。
那就只能拖延时间,等到快两点的时候,有人要看话剧而礼堂打不开,到那时候……
“小妹妹,你在拖延时间吗?”长马尾一语道破她的心思,笑眯眯地,“解决你们两个,十分钟都不要,毕竟我这刀下去,肉是肉,骨头是骨头。”
听着这描述,夏其妙觉得略耳熟。
“她”要解第二个人的时候,突然定住,然后扭头:“瞎子,你怎么进来后一言不发啊?”
“……我在想是不是赶不上我四点的演讲了。”
她实际上在想,会议上那个时间表是怎么回事,流程明明安排到下午六点,被吊着的那些人还被分配了工作。
还是说,那就是个障眼法,用来迷惑别人的?让看到的人认为六点才是事故会发生的时候,在这之前相对而言会比较松懈?
看着被吊起的小眼男,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他背后的人就等六点突入呢。
细眉女听到她的话,敢怒不敢言,这什么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演讲!她反应过来这瞎子看不见,赶紧解释道:“这女人在杀人,‘她’还要杀了我们!”
“不要信她,她在骗你,”长马尾也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对瞎子招手,“你过来,到我这边来。”
细眉女见他真去,想要拦住他,虽然这队友跟没有一样,但不能真没有啊!
可她拉不住他,反而被拖着走。
不对,这瞎子的力气怎么越靠近舞台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