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杀死某骼仙(二十四)

“这里比较危险,你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行踪。”

夏其妙握着导盲杖,心想疗养院人来人往,还有疑似玩家的那位长马尾虎视眈眈,这里是藏不住的。

“这回你往反方向走,去药山村吧,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药仙让你去的。”

夏其妙说着,噬诡玫瑰的一根藤条缠到他的手腕上。

纱布男一动都不敢动,他紧紧盯着绿藤,绷着手臂:“我不见了,这些人你怎么交代?”

“我有我的说法。”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长马尾。

“她”坐在那,看着摸索着进门的瞎子,后面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

“是,布彻找到他想要的人后不理我了,我在那边帮不上忙,就回来了。”

瞎子最好的说法是,看不见,不知道。

长马尾的微笑变都不变,嘴角拎着皮,“她”握住瞎子的手:“你竟然找得到回来的路。”

“我这种人能靠我的脚认路了,”夏其妙扯出苦笑,“比如从这里走到走廊转角是576步,右转是周院长办公室的方向,左转是万间无量尊者的方向。”

她来之前已经回忆过一遍,自己当时在会议室的说辞没有错漏,

“尊者大人为你关上一扇门,还是会给你打开一扇窗的。”

“谢谢你安慰我,姐姐,你真好。”夏其妙假装腼腆道,她这回特意注意“她”的神情。

不知是因为她有预设还是真的如此,她总觉得长马尾听见这个称呼后,微笑的弧度有些僵硬。

为了确认这件事情,她又喊了一声:“姐……”

“我们这不能这么称呼,”长马尾这次打断瞎子的话,“你不是主动揽了下午的活吗,我觉得你适合去六组那边。”

“不能叫姐姐的话那应该怎么称呼,妹妹?你的手抓得太紧了……”夏其妙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之前就觉得这长马尾的手有问题,滑得不像样。

这回观察下来看出更多问题,正常的手在指节那边应该有纹路才对,而她的右手没有。

如果要形容,那像是用一块皮子缝起来的。

“叫我马哥就行。”

“哥?可是你的声音听着就是女生啊。”

长马尾盯着看上去害羞的瞎子,不再笑了,只是声音依旧十分温柔,显得极为割裂。

“是这边的传统,你不用管太多,照做就行了。”

“她”没有兴致继续聊下去了,看一眼外头,发现布彻还没回来,皱眉皱起:“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

“那我怎么办?”夏其妙察觉“她”的手有要松开的迹象,反而握紧了,“其实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长马尾懒得在看不见的人面前演戏,她抬起另一只手将瞎子的手慢慢掰开:“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你去礼堂找六组。”

“可我不知道礼堂在哪……妹妹,啊不是,马哥,你带我去好吗?”

长马尾看着依依不舍摩挲自己的手掌的瞎子低骂一声,感觉被骚扰了,不过语气没有改变,依旧温和:“我带你去。”

夏其妙心想的是,“她”的左手有掌纹而右手没有,而李恣得当初在阿尔卡尼亚拽下的那个“鸡爪子”,刚好是右爪。

在应付了一路“你家在哪里”“你在哪里上学”“有没有想过家里多一个人”诸如此类的问题,长马尾边在心里咒骂边将瞎子送到礼堂。

在“她”遇到其他人的那一刻,又恢复那种奇异的微笑。

夏其妙一看,正是当初坐在她身边的小眼男。

“六组长,我就把人交给你了。”说完,长马尾转身就走,半点不带犹豫的。

“我们刚好在排练,你一起看……”小眼男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嘴角耷拉下去,露出悲伤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再说我和正常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我也可以听。”

“那真是太好了。”小眼男又提起嘴角,兴高采烈地把人请到观众席的第一排。

他们排演的是《木公传》。

光听这个名字,夏其妙就坐直了。

第一幕,讲那一千年前,百姓安居乐业。忽然此地出现一个巨大黑洞,有无数怪物倾巢而出,祸害四方。就在此时,一座山拔地而起,堵住这洞,才使得灾难平息。

第二幕,说有好奇者来找这山出现的原因。有一女子发现这山是由众多木植缠绕而成,正当她要往里面走时,守山人说话了。

他解释这山是由他好友所变,为的就是镇压妖魔。他要世代守在此处,阻止外人进入。

女子大为感动,誓要以身相许,于是和他在山里成婚。

看到这,夏其妙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继续往下看。

第三幕,那女子原来是勾结妖魔的内奸,想要毁了这木山。面对再将出世的妖魔,守山人痛杀爱妻,以身碎骨搭建阵法,融进山里,此后这山似在,也不在。

它仍在保佑各方安宁,但是不再对外所见。

某日,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倒在山下,它才再度开放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就是这家疗养院。

里面供奉的则是万间无量尊者,也就是某骼仙。

木甘为某,骨各为骼,人山为仙。

正是某骼仙甘愿以木化山堵住窟窿,正是某骼仙散得一身碎骨守护此地,也是某骼仙感知到人世苦难再度苏醒过来。

最后,台上人员请出雕像,台下人无不激动地跪拜。

至于夏其妙,她这个瞎子看不见雕像被请出来,也看不见别人在跪,又没人通知她,她自然岿然不动,安稳坐着。

她观察台上的雕像,手指却在抚摸导盲杖上的木质纹理。

柏,功劳被偷梁换柱了啊。

“兄弟,你觉得这次话剧排得怎么样?”小眼男从地上站起来,他擦了擦眼泪,接着又露出那平和的模板化微笑。

这神色转变得比翻书还快。

夏其妙回笑道:“我觉得挺好的,非常精彩,或许……我可以上台表演个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