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画室时,穆林老师正躺在藤椅上闭目休息。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他像是在睡梦中,嘴角轻抿。我竟然发现他有浅浅的酒窝,一个大男人居然有酒窝,太让人迷糊了。
他的手搭在藤椅扶手上,我突发奇想趁他睡着,摸摸他的手应该没问题吧。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谁知刚刚碰到他的手背,他突然反转手腕,差点捉住了我。
“看够了没有?”穆林老师突然说话,我吓得连连后退。
“装睡就装到底!干什么又突然醒了,吓死我了!”我兀自按着胸口,心悸动难安。
“你几岁了?”他斜了我一眼。“还鬼鬼祟祟的。要不就大大方方的。”
我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他。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他起身帮我批改作业,休息时我问他:“我老公前天为什么请你吃饭啊?”
他抬眼看着我,微笑道:“先礼后兵你不懂啊?”
我“哦”了一声,也笑了。
穆林老师突然问道:“午南那天晚上要和我说啥?被你打住了!”
我连忙摇头,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道:“说!”
我见实在瞒不住了,就把红粮乡十年前的旧案讲了一遍。
“干嘛不想告诉我呢?”他问。
“我觉得两个小婉长相神似,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是奔着她去的,怕你担心嘛。”
“是怕我担心,还是你自己吃醋啊?”穆林老师笑眯眯地问。
“反正我就是心里堵的慌!”藏着掖着历来不是我的性格。
“我轻易是不跟别人解释什么事儿的,但是今天我破一次例。小婉这件事,对于我很特殊,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能和小男友闹掰,那小子就不会半夜离开,凶手也就没机会下手了,所以她的失踪我多少是有责任的,如果她不能安全归来,我会一辈子不安。这回你理解了吗?”
我点了点头。勉强理解。
“我来讨杯茶喝,可以不?”午南突然笑吟吟地进来。
穆林老师难得见的热情,说:“快快,欢迎之至。”
两人对坐饮茶时,穆林老师笑道:“抱歉啊,前天晚上我喝多了,多有冒犯,你多多担待。”
午南一挥手道:“小事一桩,再说干我们这行,成天挨骂,我都习惯了。我今天就是来说这事儿,红粮乡的案发地并不是村里的坟茔地。”
穆林老师也愣住了。这说明他分析错了。“那在哪发生的?”他问。
“山脚下的一处小松林,案发后我们找老乡打听才知道,当年付小婉死时,没有出阁,村里不让埋,就直接在山脚下火化,骨灰也没收。转年开春付小文去种了很多小松苗,居然都活了,因为只有十八棵,所以村里都叫那里小松林。”
“原来是明月夜,短松冈!”穆林老师叹息道。
“您的分析没错,只怪我们才开始排查的不细,把警员都安排到了村坟茔地蹲守了。死者戴着紫色丝巾。这也是我们最难理解的,按理说凶手按着七色顺序杀人,七色全都出现了,怎么小婉还没出现呢?”午南看着穆林问。
“女孩身上有烙印吗?”穆林老师问。
“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我脱口而出。
“我终于明白了!”穆林老师突然站起身,道:“是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七色分出,再合成一色,就是白色,还有一起案件,小婉应该是那个戴白色丝巾的人,她才是最后一名受害者。”穆林老师叹息道。
“凶手如果是付小文的话,那他就是想还原当年的情景,可是现在是正夏,哪来的雪景啊?”我有点困惑。
穆林老师幽幽地说:“雪景是可以画出来的。”
“老师,你还是怀疑每个现场背后都有一幅画?”我觉得他有点固执。
“据我们反复走访调查,大陆原来是被收养的,而且在这期间去过了红粮乡,但是没有明显的证据显示去过小松林。我们侦查员跟踪他两天了,就是拿不到DNA,这家伙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头发也剃了,基本不在外面吃喝,连厕所都不上。”
“去他家找啊?”我说。
“证据获得必须符合程序,要不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我们手头的线索还不足以拿到搜查令。”
我明白了,禁不住低头思索。
午南见我俩儿都不说话,开玩笑道:“我得跟穆老板好好处,说不定哪天我也得拜个师呢?”
穆林老师一愣,问:“你也喜欢书画?”
“不,我想和你学做生意,当老板。”
“那有什么好?当警官多威风啊?”
“还是当老板好,不信且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午南笑道。
“那你做过生意吗?”穆林老师问。
“以前和几个朋友合伙做过几次,结果是五马倒四羊,四羊变三鸡,最后就剩一地鸡毛,风一吹还散了!”午南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