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想到梦里陈奶奶跟她丈夫见面的种种,柏耐寒其实是不打算回来的。
一个见面而已,是喜事,但也没有必要劳师动众的大家都回来。
此刻,陈奶奶有多期盼这场见面,那之后就有多失望。
柏耐寒不希望陈奶奶像前世一样被欺辱,这一世,他们一家子人是陈奶奶坚实的后盾。
云清欢见柏耐寒不说话,笑着上前道,“没啥,就是听说你跟你爱人要见面,我们为你高兴,特意回来给你撑场面的。”
陈奶奶闻言笑,“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一个见面而已。”
虽是这样说,但她高兴的很,脸上的笑都真切了几分,忐忑也少了些许。
陈奶奶跟她男人几十年没见面了,其实都有些记不清楚长什么样子了,但要说没点感情那是假的。
真要见面,她比谁都高兴。
陈奶奶的闺女王竹云听闻她们一家子人过来,热情的招呼她们去自己家吃晚饭。
云清欢没拒绝。
这刚回来,家里什么都缺,明天去镇上置办点。
陈奶奶的丈夫叫王志军,是在云清欢一家子人回来的第三天回来的。
开着一辆吉普车,特别气派,连镇上的领导都跟着过来,态度客客气气的。
王志军穿着西装,打扮的特别洋气,虽然已经六七十岁,但瞧着却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旁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很是贵气的妇人,妇人头发烫的大波浪,染的深棕色,瞧着很年轻,感觉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妇人身旁还跟着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很年轻,也很漂亮,瞧着面相,这俩人应当是王志军跟这妇人的孩子。
吉普车一停下,村长就迎了上去。
王志军一家子人下来之后,淡淡扫视了一眼人群。
目光落在陈奶奶跟王竹云身上,很平淡,跟看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像是根本就没认出来。
他跟村长交谈,带着一家子人先是去祭拜了自己的祖坟。
离家那么多年,他的爹妈早就去世了,祭拜完祖坟,村长提到他的媳妇陈奶奶也就是陈美玲,王志军整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旁边的妇人也沉默了,表情不是太高兴。
云清欢在人群里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去看陈奶奶跟王竹云的神情。
母女俩神情落寞悲伤,抿着唇不说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志军回来不是为了她跟孩子,而是为了祭拜自己的父母。
而且,王志军在海峡的另一边,已经结婚了,甚至,已经生儿育女。
他过的很好。
周围人不少都用看热闹的神情瞧着陈奶奶母女俩。
陈奶奶握着自己闺女的手,抿着唇,手都在颤抖。
云清欢上前,握住了陈奶奶的手,轻声道,“别怕。”
陈奶奶颤抖的动作轻了一点。
王志军随着村长到了陈奶奶这边。
看着这个年迈的老妇人,王志军眼里都是陌生,“哪个是我的前妻?”
已经自动把陈美玲归为前妻的一档。
村长都沉默了一下。
他看向陈美玲,又去看王志军,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母子。
村长担忧望着陈奶奶。
陈奶奶在他们村生活了几十年,那就是他们一个村子里的人。
私心里,村长是向着陈奶奶的。
只是王志军这次不光是回来探亲的,还是到内陆投资的,上面很重视,村长也不敢怠慢。
陈奶奶这次咬着唇,面色惨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望攒够了,又或者是云清欢站在她身后,陈奶奶有了倚仗,此刻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反倒是王竹云有些愤怒的望向面前瞧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这男人竟然是她爸!
而她爸竟然就这样把她妈当成前妻,王竹云怎么可能不气愤?
她妈经常念叨着这一生要是再见到她爸就好了。
恐怕她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是这种场景。
要是早知道,倒不如不见面。
她妈为了她跟她弟弟,一辈子未再改嫁,当时,也有不少男人想跟她妈处对象的,但她妈怕她跟弟弟受委屈,没有答应。
要是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时就答应了,要是她妈改嫁了,再有一个家,还有别的孩子,此刻应该不会那么难受。
王竹云先是愤怒瞪了王志军一眼,随即,又担忧看着自己的母亲。
村长有些尴尬的指了指陈奶奶,“王同志,这位就是陈美玲同志。”
也就是你的前妻。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没说,怕戳了陈奶奶的心。
王志军不可置信看了陈奶奶一眼,等看到陈奶奶苍老如树皮的面容,眼里下意识闪过嫌弃。
这嫌弃一闪而逝,被他掩饰的很好。
但陈奶奶还有云清欢几个人都察觉到了。
陈奶奶年轻的时候就也是个美人,不比王志军身旁站着的妇人模样差,甚至,还更好看几分。
只是,如今岁月蹉跎,王志军身旁的妇人瞧着倒是比王竹云这个当闺女的还要年轻貌美。
王志军打量着陈奶奶,脸上适时露出假笑,“你就是美玲?我刚才都没认出来,实在是太长时间没见,你变化太大了,真对不起!”
他伸出手,是标准的见到陌生人握手的姿势,语气也是客气疏离的。
他身旁的妇人知道这老妪就是她男人的前妻,本来还有些嫉妒的面容带了几分讥笑。
这样丑这样老的妇人让她生不出嫉妒心。
反而庆幸,她丈夫偶尔会怀念以前的妻子,说他前妻如何朴实善良可爱,她有时候还吃醋,因为,如今不管他们夫妻俩感情如何好,都抵不过岁月。
丈夫的前妻在丈夫的年轻岁月中占了很大的份量。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份量不但不会消失,反而会更根深蒂固。
现在,丈夫重新见到以前的妻子,发现记忆中美好的妻子如今已经是老妪模样,又丑又老,美好的记忆肯定会破碎。
果然,貌美的妇人如愿看到了丈夫眼里微不可查的失望跟嫌弃。
以后,再没有什么白月光跟朱砂痣了。
有的只有饭米粒跟蚊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