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淮水贯连姑苏城与燕归山之间的百里路程,淮水之畔,分布着数十个规模不等的村镇,河口镇便是其中之一,昔日许念曾经过此镇,带着桃夭在镇中饭馆饱餐了一顿。
“两年前,我经过河口镇之时,曾有人跟我提起过困兽局…”
许念想起那段记忆,想起了那个声称可以带自己去参加困兽局的张顺,说是很刺激很有意思的赌局,并且这赌局一般人都没有资格知道。
“困兽局藏着近期失踪事件的重要线索,听樊寄语的言下之意,到了那里,便能了解事件的真相…而他们的消息来源是缉刑司?毕竟缉刑司的一个捕头亲自带他们过去了…果真如此,岂不是意味着缉刑司已经掌握了元凶的行迹?
“樊寄语还说,我不需要到处去探查,只要静等几日便说不定有线索找上门来,这个线索莫非也是困兽局?”
许念心底思索道:“思来想去,总是感觉不太对…那么,我该不该听她的,放弃探查等个两三天?两三天啊,好像也不久…”
他望着篝火,刘家姐妹的娘亲,那个妇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浮现脑海。
许念心道:“还是有点久了。”
他有了计定,看向王富贵,道:“等到天亮,我们渡河去河口镇,找一个人。”
王富贵有些奇怪,原本这些天的章程并不是去到淮水对岸,但他也没多想,只点头答应,一脸的尊敬,笑道:
“许师兄心思缜密,渡河寻人必然有深意,我都听许师兄的!”
剑灵又忍不住雀跃。
次日上午,河口镇中,许念与王富贵穿行街道,分别去寻找一个外号为顺子的男人。
………
典雅贵气的房间内,沈瀚随意地靠坐椅子,手里抓着白色绵团,失神地望着身侧茶几上的檀香,细微的烟气向上飘荡,那绵团表面分出一根根肉眼难见的丝线,也如烟气般飘荡。
“老祖宗选择了我,这就是我的命。”
沈瀚脸上挂起诡异的笑意,自言自语道:“身为沈家儿郎,能被老祖宗看中,既是我的命,也是无上的荣耀,可以说是光宗耀祖,嘿嘿!”
他笑声渐大,“我感觉到,就在这两天,我将要光宗耀祖了!”
他突然恶狠狠地盯着右手,盯着那团绵球,眼神仿佛可以吃人:
“去你娘的老祖宗!去你娘的光宗耀祖!”
他将绵团用力丢出,但随即绵团就自行飞回,阴冷的气息不时从中散开,仿佛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期待地,迫不及待地望着他。
沈瀚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从痛苦压抑变得疯狂肆意。
“野鸦!”
他大喊道:“今晚赌局的规模,给我摆得大一点!”
野鸦候在房间外的廊道,问道:“规模大点?公子想要多大?”
沈瀚吼道:“你抓来的,现在还剩多少人?”
“禀告公子。”野鸦粗粗算了算,道:“抓来的一共六十八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如今还剩三十人。”
房间中又传出沈瀚的吼声,“那么今晚就摆十五场困兽局!一直摆下去,摆到没人为止!”
野鸦诧异道:“公子,会不会太过头了?这样虽然能让那些客人大掏腰包,一下子会有很多进账,但活赌具消耗完了,困兽局便无法继续,之后怎么办?”
“你这该死的扁毛畜生!我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是!”野鸦连忙答应,又问道:“那些活赌具的亲人,是否在今夜全都带来?”
“嘿嘿…”沈瀚发癫似的笑着,“当然要带,比如那两个臭丫头,本公子都说过要让她们看一出好戏了,你说带不带啊?谁不知道本公子心地善良?好心好意让她们能够亲眼看到失踪的爹!”
“我这就去安排,公子尽管等到晚上。”野鸦会心一笑。
房间内,沈瀚双手捂脸,指缝间露出一双爬起血丝的眼睛:
“我的命是这样,所以你们这些下贱之人,怎么可以好好活着?!”
自昨夜过后,清风阁各处,有人笑声不断,有人新奇不已,有人昼夜难眠。
而此刻在清风阁地下层的深处,那见不到光的角落里,有铁链声伴随着哭声,哀伤仿徨,断断续续,传不出去。
………
张顺此人,在河口镇也算小有名气,这名气不是因为他有多深的学问,也不是他有多少的家财,同样不是他有多高的武力。
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他能够小有名气,全是因为这个混混经常会跟人打架,并且经常出入镇中青楼,由此成了一个被人熟知的混混,想找到这样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下午时分,王富贵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跟着一帮地痞与另外一帮地痞斗殴,这些地痞拳脚疏懒,打起来都是三脚猫功夫,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在雪地里打滚,远处不少百姓观战,又兴奋又惧怕。
王富贵轻易便按住了坐在别人身上不停挥拳的张顺。
张顺怒目而视道:“你是哪根葱?没看到老子在揍人啊?给老子滚远点!”
“你就是顺子?找你有些事情,跟我来。”王富贵手掌稍稍用力,直接将张顺按进积雪,引来一阵惊呼,其余地痞胆战心惊,赶紧撒丫子跑路。
张顺和蔼可掬道:“大爷,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打我脏了你的手!”
张顺跟随王富贵,在道上见到了一个背负长剑的蓑衣身影。
他站在雪中,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气质,看似平淡,却暗藏玄机,张顺只觉得此人不可招惹。
他揭开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张顺没在河口镇见过比之还要好看的人了,而此人,张顺从前见过。
“你是…许念?!”张顺惊奇道。
“你还记得我?”许念微微一笑,“顺子,我也记得你是个牙郎,有门路带人去参加一个赌局?你曾经说过的赌局,我现在很感兴趣,那么你是否可以跟我详细讲讲你知道的事?又是否可以带我去参加这个赌局?”
“这…”张顺小心翼翼地看了许念一眼,右手拇指搓了搓食指、中指,“当然是可以的,只是…”
他大概记得,许念似乎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嗖。
一块碎银从许念手中飞出,精准落在张顺手里。
许念抬手一招,一块石头震出积雪,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许念目中藏着心疼,暗暗咬牙,道:
“钱我有,话要讲清楚,路也要带清楚,千万别让我花冤枉钱。”
张顺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