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只记得他们在洞内等了三天,苏落带的药品和吃食都用完了,后来,好巧不巧,赶上了苏落反噬之日,许是不久前才刚刚操控怨气的原因,这次反噬来势汹汹,苏落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今天这般。
这时,蓝忘机推门进来。
苏落见门开,坐起身时,才感到浑身无力,难受的很。
两人视线交汇,蓝忘机浅色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看到蓝忘机,苏落心定,作势便要下床。
蓝忘机快走几步,握住苏落的肩膀,将人按了回去:“你昏睡了五天,多休息一会儿。”
蓝忘机眼中又流露出担忧。
苏落在洞中突然浑身怨气缭绕,直接昏了过去,眉毛一直皱着,还不停的喊“冷,疼”什么的,当真是吓人。
苏落知道自己睡了五天,也是惊讶得很:“五天?!”
不用想,都知道蓝忘机和魏无羡两人肯定担心坏了。
苏落拉了拉蓝忘机的衣袖:“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蓝忘机神情专注地看着他:“不必道歉。”
待苏落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魏无羡推门而进。
见苏落醒了,一下便放下了心,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了,便忍不住絮叨起来:“阿曦!你可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和蓝湛有多担心!”
不待苏落发问,魏无羡便跟倒豆子似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不忘调侃蓝忘机:“你那天突然昏倒,蓝湛可是立马就把你揽在怀里,担忧地叫着你的名字,见你不醒,我们只得去杀妖兽,蓝湛拖了三个时辰才把那妖兽拖死,谁知那妖兽把洞口给撞坏了,没办法,我们只能等援兵了。你又喊冷又喊疼的,蓝湛只能紧紧抱着你,本来灵力就稀薄,恢复的还慢,蓝湛每次恢复一点灵力,便都输给你。”
魏无羡刚开始说时,苏落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到了后面,苏落便忍不住看向蓝忘机,两人静静对视,苏落便笑,笑容满是满足。
魏无羡虽然都在说蓝忘机如何如何担心,但苏落知道,魏无羡又何尝不是这样。
蓝忘机移开视线,耳朵微红,看向魏无羡:“斩杀妖兽非我一人之劳,你将它引出,才最为凶险。”
魏无羡连忙摆手:“你和它耗了三个时辰,当然还是你功劳最大。”
苏落忍不住笑出了声:“本就是你们合力才杀了妖兽,何必推来推去的。”
一时相谈甚欢。基本上都是魏无羡和苏落在说,蓝忘机偶尔插一句,其余时间都在默默听着。
蓝忘机一直看着苏落,慢慢蹙起了眉,他还是很在意那件事,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日为何会晕倒?”
蓝忘机恢复了无悲无喜无表情,苏落眨了眨眼,看出来了那平静表情下的不安:“我们之间,不必有太多顾忌,只要是你想知道,只要是你问我的,我都会告诉你,绝无欺瞒。”
所以,不要对我小心翼翼,不要在我面前变得紧张。
蓝忘机回握住苏落,嘴唇微起,动了动,最后还是回答道:“嗯。”
想了想,又说道:“我亦是如此。”
一时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魏无羡:“……”你们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
若不是担心苏落到底为什么会晕倒,那怨气到底为何可为苏落而用,魏无羡早就离去,何苦还夹在两人中间。
苏落正色道:“你们可还记得岐山温氏清谈会上,幽灵靶突然失控的事?”
蓝忘机微微点头:“记得。”
魏无羡则是夸张一点:“当然记得,那时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落笑了,颇为无奈:“那便是断崖岭内的镇压之人所做。当日清谈会,我只告诉你们断崖岭内有镇邪阵,镇压之人为谁,又是如何而来,却未告诉你们此阵是需要守阵人的。”
见两人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苏落顿了顿继续说道:“守阵人必命犯煞星,否则命数必毁……”
蓝忘机皱眉。
“那你……!”魏无羡与苏落两人自小失散,本就是不记事的年纪,更何况他忘了许多事,自然不记得苏落的生日。
苏落安抚一笑:“别担心,我恰巧便是农历七月十五的子时诞生的,命犯煞星。”
蓝忘机拉过苏落的手,用力捏了捏。
两人的手掩在宽大的衣袖的。
魏无羡:是的,我根本看不见。
苏落继续解释道:“本来守阵人应该是温家世代家主,但是当时没有比我很合适的人了,所以在我十岁那年便缔结了契约,也许是我年纪小,灵力不足,这契约对我伤害很大,平日有前任家主温江为我输送灵力,倒还好,但是这类似病症一般,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发,我每月必受一次反噬,反噬过程极为虚弱,可反噬过后却恢复的很快。”
蓝忘机眼神不似往常一般平静:“那次除水患可是因为如此?”
苏落点头:“对,许是那里怨气颇为严重,没想到反噬提前了。”
蓝忘机浅如琉璃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苏落:“可有办法解决?”
“许是有的吧。”苏落不忍否定,可确实不知道如何解决,只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也是那时,怨气入体,潜移默化间,慢慢地发现,我可以操控怨气。”
蓝忘机收回视线,想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操控怨气,为人所用,他人恐无法接受,还是小心为好。”
“你放心,我自是懂得。”
蓝忘机非是认为此法不正为邪,只是单纯地害怕苏落受到伤害。毕竟,人们对从未了解过的事物,存在天然的不可抗的畏惧。
法术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只不过是所使用之人,孰正孰邪罢了。
魏无羡忽然想到:“那日所斩杀的妖兽既是屠戮玄武,那最后一块阴铁可在那潭中?”
蓝忘机点头:“理应如此。”
魏无羡眼睛一亮:“说起那日,我引那妖兽出壳时,找到一柄邪气四溢的宝剑,说来奇怪,我总感觉那屠戮玄武很在乎那把剑似的。若我所感不错,那应该就是阴铁。那温晁见到过那妖兽,回去定会察觉,很快便会想到阴铁。”
苏落皱眉,这事确实难办:“温晁胸无大志,哪里会专门去禁书室看书,只是温若寒不会不知道,索性他堵洞口并未管我,一时半会儿肯定不敢回去,必定确定我死了之后,才敢回去禀告温若寒,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魏无羡立马来了精神:“那我们即日启程,便去找?”
苏落想也不想反驳:“不行,你们都不能去,你们去了,便是自投罗网。我自己去找,温晁不敢再为难我,这是最牢靠的办法。”
蓝忘机:“不可!”
“别担心,我在温家也有可信之人,更何况屠戮玄武已死,并无危险。”
蓝忘机薄唇微抿,终是答应了苏落。
苏落点头:“我若找到,会托可靠之人送来莲花坞,若不甚被温晁找到,我会另行告知。”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今日已晚,苏落打算明日再走,更何况已到了莲花坞,不去拜访一下江宗主和虞夫人,到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苏落本想着现在就去,可下一刻,似是感觉到什么,又坐了回去:“你怎么来了?”
苏落刚刚话落,便见屋内慢慢出现一男人的身影:“很惊讶吗?”
苏落挑眉,反问道:“我不应该惊讶吗?”
问荆左脚向前踏出一步,身边的怨气随之飘散:“温晁回去,带回了屠戮玄武的壳子,说是他杀的。”
苏落瞳孔微缩:“以他的性子,不是很正常吗?”
问荆轻哂:“我以为你会为那两个小子打抱不平。”
苏落挑眉,且不说各世家子弟本就知道魏无羡和蓝忘机被困,推也能推出来是谁杀得,日子还长,时间自会将一切带回正轨。
不过,苏落并不打算回答:“你特地来寻我的?”
明知苏落有意引开话题,问荆还是配合道:“温若寒怕你跑了,叫我来看看。”
其实,是他自己要来的,温若寒还很不情愿。
苏落松了一口气:“我能去哪?还能在这儿长住不成?”
问荆笑了,状若星辉,他忽地俯身凑近苏落,苏落不闪不避,抬眸,撞入那黑沉沉的双眼:“做什么?”
问荆默然不语,双眸似乎泛起涟漪,半晌,才回答道:“没什么,不过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无聊。”说完,苏落愣了一下,和蓝忘机待久了,连说话都不自觉朝他靠近了。
问荆见苏落毫不在乎地开始走神,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起身站直,抬手敲了下苏落的额头:“我长得不好看?看着我还能想其他的事?”
苏落则是被问荆略带些亲昵意味的动作给整蒙了,她可不认为以两人的关系可以做这些动作。
不过,苏落并不想深究,还有一件事,她需要搞清楚:“最后一块阴铁找到了吗?”
问荆挑眉:“这么直接?”
“那我委婉一些,你们把暮溪山都搜了一遍,搜到了什么?”
问荆笑了出来:“你倒是了解温若寒,在洞中找不到最后一块阴铁,便连整座暮溪山找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当真?”
问荆挑眉,神色不悦:“吾不会骗你。”
只是,有些事你不能知道的,我也不会说,但是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问荆直直看着苏落的双眼,与之对视。
苏落挑眉:“是这句不骗,还是都不骗我?”
“自然是永远。”
苏落一怔,她总感觉今日的问荆有些奇怪,似乎是焦急着想打破某些屏障:“那你告诉我你和温若寒到底想做些什么?”
问荆沉默下来。
苏落明了:“不骗我,但不能告诉我的还是不能说。”
“我只能说,对你绝无坏处。”
苏落瞬间反应过来:“所以,是对我有益的。”
苏落眯起眼睛,紧盯问荆,连他极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问,你们想为我做什么?”
苏落想通过问荆的情绪变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问荆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他不想透露的,苏落再细细观察,也是看不出来的。
问荆看着她道:“你明知我不会说。”
苏落耸肩:“我也就问问。”
问荆忽地鬼魅一笑:“你可以问些其他的。”
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未来几天会发生些什么,只要你问,这里就还是那个充满欢乐的莲花坞,只有这一次机会,还可以制止。
可惜,苏落并没有和他心有灵犀,不知道问荆的意思,也不懂他的暗示:“我明日便会启程离开,回不夜天城。”
言下之意,我不会跑,你也可以走了。
问荆沉沉地看着苏落,说不上什么滋味,大概是贪恋那唯一一次近似光明的温暖,以至于往后无数次冰凉的刺痛,都可以忍受:“我明日会来接你。”
说完,身影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至于苏落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