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挽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她咽下了满口的鲜血，艰难撩开眼眸，固执的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不是……”
幽鬼反手斩杀了一个杀上来想要救青挽的妖族，听到她的话后，嘲讽的勾了勾唇。
若不是自己被秋月明下了禁咒，早就用真相当作利剑，狠狠往青挽心窝子上插了。
真可惜。
他讥诮的笑笑，把长剑上的血侮辱般的甩在青挽脸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不是什么？嗯？”
拖长的尾音满是恶劣的戏谑，沸腾的杀意在魅魔能力的影响下，越发狰狞，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长眸洇出几许血丝，终于，幽鬼一剑斩开了囚笼，踏上了洁白干净的软毯。
蜷缩在地上的青挽喘息破碎，发丝被汗水浸湿粘腻在额头上，她抖着指尖，视线死死凝落在幽鬼的脚上。
一步，两步，三步……
当他步伐迈到第六步时，原本虚弱不已的魅魔陡然抬头，瞳孔晕开一抹青色的光芒，冷厉的呵斥：“跪下！”
这两个字眼像是重若千斤，当头砸在幽鬼肩膀上，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双膝便猛地砸在了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青挽颤着疲软且弧度怪异的手，猛地抽出识海中的焚寂，不留丝毫余地的朝着幽鬼的脖颈刺去。
原本重伤的青挽是根本无法击杀这个冥界第一尊者的，可剑尖抵到幽鬼喉咙时，一股怪异的外界力量猝然悄无声息的加持在上面，以着摧枯拉朽的气息猛地将焚寂贯穿了幽鬼的脖颈。
甚至加持在上面的那股力量暴怒到了极致，在他喉咙被破开那一瞬间，席卷向了幽鬼的魂体，毫不犹豫的将之捏碎。
“砰”的一声，眸中还带着几分愣然的尸体猛地倒在地上，甚至不待青挽仔细去看，幽鬼的尸体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她因为力竭摔倒在地，“言灵”之术是秋月明教给她的，损耗极大，而且她本来就是重伤之躯，这次是因为距离足够近，“言灵”之术才会对幽鬼这样强大的人起作用。
青挽喘息着，嘴里的血一直往外涌，眼前模糊一片时，她隐约看见有人突破了一切阻碍，浑身血迹的一步一步的朝她而来。
是李靖川。
他眸中赤红，面上的温雅尽数皲裂，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于病态的狂热。
“挽挽，别怕，我来救你了。”
李靖川唇角高高翘着，化作一道残影，眨眼就到了青挽面前。
只是不待他稳住身形，一道白色的剑光便从天而降，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和暴虐，骤然将整个笼子震碎，连带着李靖川，连魂体都被剑意直接斩杀成了灰烬。
霜色的冰晶以青挽为中心迅速蔓延，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将整个邺城连人带物的覆盖，天地之间，触目所及皆是白色。
这便是正道魁首的实力，覆手便可摧杀天地，连神明都要忌惮三分。
青挽从喉咙中又咳出了一口血，吃力的掀开沾血的长睫，看到白茫茫的整个天地忽然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而矗立在雪中的人，像是和整个天地同一个颜色般……
青挽目光微愣，被幽鬼捏断手骨，挑断脚筋时都没哭的魅魔，在看到秋月明那满头白发时，眼眶瞬间盈满了水光。
“……师尊。”
含着血的两个字眼明明微弱到了极致，可落在秋月明耳边时，仍旧震得他心肺俱碎。
他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秋月明长眸充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眼泪在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往前走时甚至踉跄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想，他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只是她身上的魅魔能力对他影响太大了而已。
他现在其实根本就该无动于衷的，对吧？
他对她的一切喜欢，全都是被蛊惑的而已，对吧？
是的，只是被蛊惑的而已。
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她，一个又蠢又笨的女人罢了，哪里能阻挡他复仇呢……
秋月明心脏疼到痉挛，喉咙里的喘息破碎而艰难。
这个天下第一的道尊，像条被抽掉脊骨的丧家犬，狼狈的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青挽面前。
先前被他刻意忽视掉的所有，全都毫无遮掩的展露在他面前。
弧度扭曲的双手，血肉模糊的脚踝，他亲手给她做的漂亮裙子，现在也全都是血。
秋月明重重喘息了一声，全身都在发冷，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去把人抱到怀中时，一无所知的笨蛋却第一时间问的是：“师尊，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自责，哭着问他：“是因为太疼了吗？”
秋月明脊背重重颤了一下，彻底弯了下来，声音嘶哑到极致。
“是啊。”
“疼，疼的我快要死掉了。”
青挽受伤严重，没怎么听清后一句话，只是察觉到自己后颈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后，心脏也跟着阵阵发疼。
“……对不起。”
她太笨了，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别人，还弄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
而且她好像是一个坏东西……
青挽昏昏沉沉的想着，思绪一点点沉落到黑暗中，彻底昏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秋月明在哭。
——
再醒来时，青挽发现自己正躺在秋月明的床榻上，浑身干干净净，手脚上的伤也全都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曾经受过伤，好像先前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噩梦一样。
她躺在床上愣怔了一下，直到闻到食物的味道，顺着转头，看到进来的秋月明满头白发时，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捶了一拳。
“……师尊？”
青挽声音发颤，秋月明步伐微顿，而后扯着唇角朝她温雅的笑了笑。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呢。”
他坐到床榻边，指尖在微不可见的发着颤，面上却温柔到极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养着的小魅魔给抱到了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笑着哄弄道：“好了好了，师尊没事，只是觉得先前的模样看起来太乏味了，变个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