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不休的乌束和宁无思不约而同的停滞半瞬,瞧见赵以寒的惨状时,猩红的眸光也只是略微惊诧,转而便敌意满满的看向顾灼。
他似乎被吓得狠了,脸色惨白,瞳孔怪异的缩颤着,将青挽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神经兮兮的安抚道:“不怕,挽挽不怕,我在这儿……”
后怕的呢喃分不清是在安抚怀中人,还是在平复他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崩溃。
青挽从赵以寒的尸体上收回目光,再抬眸时,自己的小指上勾缠了两缕粉红色的雾气。
是乌术和宁无思的。
她耸了耸鼻翼,不太感兴趣的捏断那两缕雾气。
本就妒忌心强盛的猎物,现如今被拒绝,更是焦躁得快疯了。
乌束还能勉强克制,一向莽撞不知隐忍为何物的宁无思却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目光剜过顾灼揽在青挽腰上的手,声音绷紧,一字一句道:“顾灼,屠戮同门,手段残忍,已有堕魔之势。”
宁无思眸带血色,长剑微转,滔天的杀气和戾意翻涌,将他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于月下悬空,声音嘶哑的下了判决。
“岐山剑宗二弟子宁无思,现代替师门扫清孽障,还同门以清正!”
沉闷的尾音猝然落地之际,携着倾天威压的剑气便直直朝着顾灼而去。
后者从青挽侧颈处撩开眼眸,气息还未平复,便提剑轻而易举的挡下了这一击。
轰然荡开的灵力扫在阁楼四周,瞬间击碎了无数栏杆瓦砾,驻守在殿外的弟子看到这一幕,心下惊疑之际,连忙去禀告了田衡。
而这点时间,阁楼上空的两人已经打了十几个来回了。
血腥气的蔓延让两人都杀红了眼,尤其是顾灼,漆黑的瞳眸幽深死寂,冰冷的扫视着节节败退的宁无思。
他们试图抢夺青挽。
这样的认知像根针一样扎在顾灼神经上,他冷静的想道,必须要把所有见过她的人给杀掉才行。
顾灼长剑之上萦绕上了一丝黑气。
这是堕魔的迹象,往往只有欲念极其深重,邪恶,且无可挽回的时候,才会使得灵力污浊成这样。
眼尾长睫被鲜血黏住的宁无思,在废墟中撑开眼皮时猛地注意到了那点暗色,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从天而降的顾灼一剑刺穿了心脏。
与此同时,得到机会靠近青挽的乌束神色狂热,兴奋到表情都有些狰狞。
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破开顾灼的结界,结果被阵法反噬,内脏被击碎,直直倒在地上时大量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视线死死粘腻在青挽身上,狂热得像是最虔诚的信徒般。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面卡着血块,奋力张嘴也不过发出了几声混乱破碎的喘息。
青挽就站在他面前,垂眸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鼻翼又轻轻耸了耸,在刺鼻的血腥味中嗅到了一丝冰冰凉凉的海盐味。
她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意识到,今天所闻到的情绪,被人类称为悲伤。
青挽不太喜欢,所以她后退了一步。
乌束脸色惨白,沾血的手颤着想要往前爬,破碎的气音喘得绝望而惊恐。
然而下一秒,他伸出去的手腕猛地被掺杂着血煞戾气的长剑给瞬间斩断。
痛苦的闷哼听得人毛骨悚然,动手的顾灼表情却平静到近乎于诡异。
他压着眼帘,睨着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像是在看什么不自量力的蝼蚁一样,敌视而嫉恨。
暗中看着这一幕的莫惊春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秋月明啊秋月明,你知不知道自己放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轻而又轻的呢喃被长风一吹即散。
青挽却像是若有所感般轻轻侧头,霜白的月光中,远处的喧嚣和人声热闹而遥远。
她仍旧站在高楼的露台上,周遭是鲜血和废墟,衣裙和长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容平静,像是慈悲的神明。
远方的不知名爱意飘散而来,悠悠浅浅,晃晃荡荡,最终不情不愿的缠上她的发尾。
青挽认得这个味道。
那天她从浴池出来,在秋月明的院子中闻到过。
那人似乎是秋月明的朋友。
他知道秋月明为什么不愿意养她吗?
顾灼说,有关系才能被理所当然的养着,他还说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也只能有一个。
那她能不能找一个丈夫,再找一个妻子,吃两份食物呢?
青挽有些呆呆的想着这些毫无边际的事情,即使被顾灼揽到怀中,在田衡惊诧怒骂中逃亡,她也还在状况之外。
她想,她还是觉得秋月明好吃,还有刚刚飘过来的那一小缕,闻起来也香香的。
思绪渐渐飘远时,一道凌厉的剑气以着摧枯拉朽之势从顾灼背后袭来,即使他咬紧牙关尽力去躲避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波及到。
脊背裂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湿了衣服,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把青挽给放开。
从后面追上来的田衡怒不可遏,眸底却又藏着些许畅快。
他这个徒弟天赋太过于优秀了,优秀到甚至很快就能赶超他这个师尊,他还那么年轻,有无数的时间去攀登他到不了的境界。
一想到这儿,田衡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那种悖德的,阴暗的妒忌,像是毒液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肺,明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忍不住。
那些前辈,将这称之为心魔。
而现在,天之骄子为了一个女人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堕魔了,刀被递到了田衡手中,他想,这大概是天意。
天道都在助他破除心魔,他又有何可犹豫的呢?
田衡压着嘴角,故作痛心的反复斥:“孽徒!”
借此,他杀招越发凶狠,直接将顾灼往死里逼。
青挽手背上忽然掉了一滴温热的液体,她敛回神游思绪,掀开眼帘,便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血滴。
是顾灼的。
他鼻腔和嘴角都在朝外溢血,青挽抬眸看过去时,又滴答滴答的淌了许多,将她的衣裙浸染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