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欢摸着肿起后脑勺:“……”
她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如是想着,不忘控制灵识朝着体内探去,那打得不可开交的四方势力在主人苏醒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什么好东西。
叶长欢仔细检查体内的状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修为居然并未倒退。”
她依旧是金丹。
要知道服用玄灵果的代价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修补回去的,大多修士吃一颗近半年修行都可能寸步不进,甚至还会倒退不少,更何况她吃了两颗。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再渡一回雷劫的打算了。
但仔细一探,发现除了体弱灵气萎靡一些之外,并无不适。也算是个意外之喜,叶长欢嘴角勾起,转而就盯上了那颗在莲台一侧的玉珠。
她可没忘记自己醒来时听见的那声裂开的声音。
当初秦城和孟云卿都为此物下界,她便知道东西应该不简单,但自她得到之后,玉珠除了能调和灵气淬炼纯度之外,显然再无一用。
如今她已成金丹,这东西终于有了变动。
像是感觉到了叶长欢的视线。
玉珠:“……”
玉珠贼兮兮往莲台一落,散发着温和的白光,老实巴交如同一颗无害的好珠子。
如果它没在叶长欢体内打得最凶的话,叶长欢就信了。
“转过来。”叶长欢出声。
玉珠颤了颤。
并未有动作。
叶长欢也不催促,体内的三个小东西已经开始狗腿的动了,火灵气原本就是最为霸道的,汇聚在一块儿成了一个小手掌,这要是一巴掌扇下去,还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金丹不甘落后,朝着玉珠就要撞过去,对面的就是拿着剑尖对准准备硬戳的冰蓝小剑。
玉珠:“……”
玉珠动了动,像是不服叶长欢见这三个家伙对付它一个都不阻止半分,奈何叶长欢真没阻止的意思,慢悠悠的道:
“自己动,还是让它们帮你,自己选一个。”
玉珠散发出强烈的白光,最后决定自己动,珠身一歪,原本对着叶长欢的那一面就此埋在莲台里,被莲台遮住的那一面却高高翘起。
然后叶长欢看见了一条裂开的缝隙,她直起了身子,屏住呼吸。
温润如玉的玉珠多了一条裂痕,本该是瑕疵碍眼,但落在上头却不是。
因为里面泛着淡淡的绿光。
正不断的借着莲台,吸收叶长欢的灵气。
“这是……一颗种子?”
叶长欢挑眉。
就是装死不准备理人的系统也凑过来了看了一眼:【好奇怪哦,它就是个死的啊,系统检查不出任何生命体征。】
这玩意儿除了在那群男宝那儿十分较真,其他方面倒是和叶长欢并无矛盾,倒不至于骗人,更何况上次它冲动行事,差点让男主被杀没了,如今它是宁愿不说话也不会去骗叶长欢的。
叶长欢陷入沉思,没有生命体征那便说明这并非是活物,所以现在在她眼前的就只剩两条路,要么“及时止损”,将这个未知的东西取出体内,以恐生意外,要么便是放任一个未知的东西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
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蓬莱和瀛洲都要找的东西,即便是个祸害,也得撰在我的手里,最好融为一体,如此我死它毁,他们不开心了,我方才畅快!”
思以至此,门也是这是开的。
进来的人脚步声并未刻意放轻,巨大的体型把门堵的严严实实。
“不是,大爷,你踩到我脚了!”
“兔崽子!谁让你抢在本大爷前头?!飞星宫的弟子,可知尊敬前辈?还有,不许叫本大爷大爷!叫前辈!”
后者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大声:“知道了大爷!”
壮汉撸起袖子:“你大爷的……”
后者根本不怕他,绑着绷带的手掉在胸前,若非他身上灵气低迷,还真就唬住人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吵成一团的两人被人借着空位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丹药,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早已习以为常,熟练的将丹药打开,转身走向叶长欢时,方才看见后者已经静静的看了他半天。
他动作一僵。
对面的人长发未束,盘坐在床上,手中尚且握着一个乾坤袋……他看见那物,眼中闪过什么又飞快的低垂眼帘:“醒了。”
叶长欢没说话。
他声音又大了一些:“人醒了。”
正准备给乔成济一点社会毒打的仓踽闻言,立马走了进来,他倒全无剑修仿佛被定住一般的拘束,上前就一手捏住叶长欢的脸上下细看,一手扣在她的脉搏:
“让本大爷瞅瞅废了没?这几日可把本大爷累的够呛,日日都守着灌注灵气,调理经脉,若是如此都还出了个好歹,经脉还是断了的话……”
壮汉的确沧桑了不少,宝贝的不行的胡茬瞧着颇为凌乱,若非骨相耐打,换了一个人铁定被认成野人。
说实话,叶长欢有点感动。
然后就听见壮汉低声嘀咕:
“那本大爷未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百年的饭钱怎么办?好不容易找了两个大冤种,没了一个可不得要本大爷半条命。”
叶长欢:“……我听得见。”
“听得见又如何?”仓踽无所畏惧:“莫非你还想欺师灭祖不成?二崽!上药!”
顾斯恶抿唇,此时才像找回了身体主动权似的走上前,将一枚丹药递到叶长欢面前,出声:“咽快些。”
叶长欢不明所以,不在意的将丹药放入口中,常年吃着便宜货的刀修难得感受一次入口即化的上品,下一秒化出的苦水就让她面色微微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
仓踽准备看的就是这个笑话:“仓乾的丹药,这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能不憋着吞下去的。”
“还有谁?”叶长欢问。
仓踽眼珠子朝着一边转。
叶长欢抬头,没错过剑修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轰!”
剑修的身影一闪,身后的座椅断了两脚。
仓踽大笑满意了,灵气已经再一次汇入叶长欢体内,如同她昏睡时一般一遍一遍的配合丹药梳理脉络。
如若不然,叶长欢不可能醒来就能活蹦乱跳。
乔成济适才探出头,盯着躲过大招的顾斯恶,和叶长欢保持了一些距离:
“顾道友,你醒来正好,今日各宗召集,前去过妖界的弟子都得要去云舟上,大伙儿都在外面等着呢,想着若是你醒不来,便先行一步了。”
出奇的,仓踽插话:
“她这伤醒过来便没什么大碍了,出去活动活动正好,若是走不出去,那便二崽背着出去。”
总之非去不可。
叶长欢察觉到大汉的坚持,活动手脚:“我尚且无大碍,且等我稍作休整,定会一道前往。”
乔成济高兴了,识相的退了下去,原本他一个男修和仓踽顾斯恶与叶长欢这样的师门关系不一样,不该贸然进来的,不过奈何师白桃并不方便,白琬与叶长欢又有些旧怨,虽不至于记仇,但也别扭。
最后他倒是最适合的一个了。
顾斯恶最后扫了一眼叶长欢散落的长发,到底抬脚跟着乔成济一起离开,身后大汉的声音明知故问:
“大崽啊,你那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兄长,没什么。”
“是么?这不会是里面装着灵石的乾坤袋吧?”
“兄长,里面装的都是杂物,空的。”
“灵石可不行啊,你也知道留不长久,得快快花了方才叫好,当然,本大爷没别的意思,就是听闻城中有座酒楼味道倒是不错,恰好给你养身体啊。”
“兄长,修士辟谷不可贪图口腹之欲。”
“说起来本大爷一把年纪,向来苦命,就没吃过一口好的,不过说的也是,到底无人在意罢了。”
“……”
……
叶长欢昏睡了三日,这三日里发生了多少事她尚且不得而知,不过能再次这么快拿起刀,她眼中的锐利丝毫未减。
她知道她这次差点废了秦城,毁了叶长乐,自此麻烦不会少,但又如何?刀在她手,她无所畏惧。
待束好发,穿戴衣冠,推开房门,抬起头时,屋顶上一艘云舟遮住了大半的光。
云舟上,那群一起进入妖界的年轻一辈站在一起,气氛倒是罕见的融洽,毕竟谁也没想到,当初进去针锋相对的对手,如今各个身上都还有未消去的重伤,譬如屠献和裴明就不得不相互搀扶,白琬崔为等人勉强站直,但多少是不能离得远远的了。
无他,因为再看不顺眼,也没力气拉开距离了,总不能跳到帆上喝西北风,索性眼睛各看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拓跋尊肩膀上绑着绷带,脸色很臭,他正和一个重霄弟子抬着伤了腿的师白桃……
据说在大战里师白桃力挽狂澜,拉了他一把,重霄赤云水火不容,如今头儿被对手给救了,为了不被落下口实,飞天榜第一也拿出了该有的气魄,挤开了一个重霄弟子,自己接替。
最前面,一块白布将手吊在胸口的乔成济朝她招手:
“顾道友,快来!都等你呢!”
那个抱剑仿佛与众人隔绝的剑修侧头看她。
她嘴角一勾,脚下灵气缠绕,一跃而起:
“来了!”
自此,最后一人也聚齐。
云舟启动,直冲云霄,低下头,大雨之后,满是杀戮痕迹的妖兽战场长出了些青嫩的草芽,焕发些许生机。
却在驱入妖界结界上方时,云层出现了一抹抹淡绿,血腥味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
“为何如此?”
叶长欢察觉不对。
她一问,周围的气氛又怪了一些。
乔成济压低声声音:
“你这几日昏睡不知道,顾道友,你们奉天宗发达了!”
叶长欢瞪大眼睛,侧头问剑修:“外门弟子的每月补贴可有增加?”
剑修:“昨日的弟子令牌的灵讯,又减了五十块灵石。”
叶长欢:“……”
乔成济目瞪口呆:“你们宗门怎么如此之穷?不对,谁跟你说这个!”
“宗门补贴多几块灵石那算什么风光?你不知道,咱们在妖界出事之后,各宗长老见弟子受如此重的伤,就联合起来要去找你们奉天宗讨个说法,恰好你们宗主来了。”
叶长欢表情麻木,结合实际:“他吵输了,所以把我等的每月发的灵石给了你们补偿?”
“当然不是!”乔成济恨不得把这人脑袋扒开看看,为何奉天宗的弟子脑子里总是灵石灵石:
“说实话,虽然我是飞星宫弟子,但我听着觉得说得挺难听的,原本这也是妖族有意为之,奉天宗防不胜防,我都还担心你们宗一个不高兴把我们长老给轰出去呢,没想到他愣是一个字不落的听完了,然后笑着说,即是大伙都要交代,那今日在下便给各位一个交代。”
乔成济学着冷淡的语气,眼中却已经闪烁着向往和崇敬:
“然后他留下一方水镜,就一人入了妖界,把妖界边界处外内蔓延三百里的所有妖兽,一个不剩,全都杀了!”
叶长欢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那可是妖界,即便修为再高,那也是别人的地盘,狮子再猛也抵不过成群结队的豺狼。更何况还是往内三百里,直接屠杀一空!
“不可思议吧?”乔成济兴奋得颤抖:
“我那时从水镜里瞧着也不可思议,天底下原来真的有如此厉害之人,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真的存在!闹到最后妖族大能拿他毫无办法,那些化神炼虚又因为结界禁制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族被屠戮殆尽,最后狠话也放出去了,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定不会后退半步。”
“却不想夜幕落下的时候,仓前辈灵气一震,被灵气光一照,你猜看见了啥?”
“什么?”
“妖族那群孬种,正想借着夜色往内偷跑呢!”
叶长欢:“……”
“仓前辈当时说了,当初是妖族挑起的战争,如今败了还不安生,即是如此,它们当日如何杀我人族修士,今日就得百倍奉还!”
“轰隆!”
天边再次打了雷。
叶长欢好像明白,为何这些云层带着血腥之气了。
“我可想好了,日后我就成仓前辈那样的人!”乔成济兴致勃勃的开口。
无人讥讽他的志向,因为他们同样看见了震撼人心的一幕,试问天下修士,上天入地,独闯千军万马而来去自如,谁不想如此?
之前谁都以为奉天宗没落,却不想奉天宗的实力,或许并非他们所见的那般浅显,亦或者说,他们看见的,只是奉天宗想让他们看见的。
奉天宗杂役处和外门的确孱弱,但绝不包括内门。
“在说什么趣事?”
温和的声音响起,原本沉浸在乔成济话里的众人闻言看了过去。
一身厚重白袍的修士双手交握,苍白的脸上祥和淡然,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们。
好似一个好脾气的长辈。
“仓前辈!”
众人见他眼前一亮。
叶长欢等奉天宗弟子见他,恭敬拱手:“宗主!”
“不必拘礼,该是我贸然而来打搅了你们说话才是。”仓乾轻笑。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旁人口中屠杀妖界往内三百里的狠人。
“哪里哪里,仓前辈,话说我们这是要去何处?”乔成济好奇的问。
他们被召集在一起登上云舟,却从不知目的地要去何处。
跟着仓乾从云舟中走出来的各宗长老表情怪异,飞星宫长老恨不得捂住自家弟子的嘴。
这么和大能说话,还真以为对方是金丹元婴?也不怕人家一挥袖就把他变成一团血雾!
好在仓乾走到云舟最前方,并未因为小辈的莽撞横眉冷对,而是温声道:
“出去玩儿,这些日子拘着你们,倒是奉天宗招待不周。”
他两手从虚空之中一撕,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众人眼前。
修士侧头,眉目温润,对一众小辈笑着问:
“你们想先去青云宗还是南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