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看清那个小山高的巨人怎么出现在人前的,快到让人只觉眼前一闪。
不过这显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把南弦宫长老给提起来了!
“奉天宗?奉天宗有副宗主吗?不对,宗门哪有副宗主这个称谓?!”
“各宗长老都认了难道还能有假?不过我的确从未听说过奉天宗还有一个副宗主。”
看了一出好戏的众人不解。
仓踽却并未在意他人,自顾自的把林鄂提到自己面前,和他面对面道:
“好一个南弦宫,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倒是把我收进宗啊,磨磨唧唧,蠢货玩意儿。”
“仓踽!原来真的是你,把我放下来!”
林鄂听说过这个名字,闻言气得老脸涨红,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半分。
且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是小辈,他这般模样,日后脸还往哪儿搁?!
“仓踽,你莫要犯浑,此处是浮屠界,你别欺人太甚!”朝阳宗长老连忙开口。
“就是,快把人放下!”落霞谷长老帮腔。
生怕这家伙在人家地盘闹下去闹出大动静。
仓踽冷笑:“怎么?你们这么为南弦宫说话,不若替南弦宫把我收下?瞧不起人是吧?本大爷今日就要把这儿砸了!”
“你放屁!”各宗长老被他这借题发挥气得怒极:
“你作为仓乾的弟弟,谁敢收你?你们奉天宗如今想要安插奸细连理由都不找了是吧?!”
仓乾,奉天宗宗主的名讳。
原本宗门之中从没有副宗主一说,却耐不住奉天宗有个对弟弟颇为爱护的宗主,硬生生的开辟了一个例外。
奈何仓踽丝毫不像兄长那般稳重,他做事直来直往,极喜暴力,又因为所修苦行道,到处要饭,每路过一个地方,就去挑战那儿的强者,白吃人家一顿酒席,还把人打个半死,名声极臭。
前几百年把中洲各宗都得罪遍了,没人可得罪方才销声匿迹,今日出现在这里,几宗长老只是惊讶,林鄂细想却脸色煞白。
他下意识的看向和南弦宫弟子站在一起的秦城。
对方表情也凝重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莫非你们奉天宗想要闹事不成?!”
“你以为本大爷想来?若不是宗门小辈写了书信说遭人欺负,本大爷才不想日夜兼程的到你这破地儿!”
仓踽声音粗犷。
叶长欢闻言却挑眉,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大高个。
却见他也低头看着自己,在旁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朝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唯有林鄂听到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语气强硬了起来:“放肆!还不快快放我下来!这里是南弦宫,不是你们奉天宗那野蛮之地!”
一个臭要饭的,能上天不成?
年长许多的朝阳宗长老被林鄂这一席话惊异的瞪大眼睛,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觉得后生可畏。
果然,他话音刚落,又被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上提了提,仓踽突然笑了一声:“你方才说的有句话倒是猜对了。”
林鄂:“什、什么?”
“本大爷就是来闹事的!”
说罢,林鄂眼前一阵旋转,直挺挺的就这么被人甩飞了出去!
“仓踽!”
朝阳宗长老惊怒,后脚一道水遁接住了林鄂,瞧着不过是普通的动作,但林鄂被接住时却口吐鲜血,气势颓然。
要知道,林鄂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
可仓踽只是瞪着眼睛与朝阳宗长老对视一眼,狂暴的气势让人下意识的战栗。
朝阳宗长老一滞,避开目光:“南弦宫的确做得不对,但你也别太过。”
“太过?”仓踽讥讽:“你们一群老东西欺负一个小娃娃,不过?”
他看也不看重伤的林鄂,低头仔仔细细打量了叶长欢一身的伤,她站得笔直,嚼了几粒丹药就上台,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浑身血迹都还未干涸。
如今抬眸看他,表情很淡。
即是见到仓踽的实力,气势也没弱半分,反而明目张胆地露出战意。
活像是不怕死的狼崽。
一只粗糙的大手不容拒绝地压在她的头顶,语气强硬:
“我家孩子就是最好的,是你们自己家的没出息,打不过让你们老脸挂不住,就欺负她,不要脸!本大爷让那老东西吐几口血算是便宜他的了,也不瞧瞧谁家宗门如此行事?输不起的玩意,呸!都滚!”
“你休要猖狂!”
南弦宫可不止林鄂一个长老,见人砸场子到眼前了,纷纷就要围上来。
看得朝阳宗长老额头突突,他是真的不想趟这趟浑水,奈何在场的长老都还年轻。
没错,即便他们已经一两百岁,但在仓踽面前还是太年轻。
他算是因为天资受限,修为久久困在这个境地的老人,知道得多些。
宗门和宗门之间的摩擦从来都有一个度,弟子之间的摩擦是最小的,普通长老之间的死一两个也说得过去。
可是仓踽是宗主辈的人物,和他闹起来,那就是宗门和宗门之间的较量了,中洲经得起小乱,却经不起大乱,若非如此,南弦宫想要取代奉天宗,何需用那么多迂回的法子。
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朝阳宗被牵扯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都别上来!”
他大喝了一声,看向林鄂,低声告诫:“还不快走!”
林鄂听出来其中的好意,不甘地才要抬脚。
又听到仓踽的声音响起:“等等,你先滚慢点。”
林鄂屈辱回头。
另一只大手到他面前,威胁的开口:“第一的奖品呢?怎么?还克扣孩子东西?信不信本大爷掀了你们的破窝?”
“……”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仓踽不耐烦的摆手。
林鄂转身之际气的咬牙切齿。
他已经让人联系了内门大长老,届时看这个仓踽能得意几时。
还真的以为南弦宫好欺负不成?
可很快,一股巨大的威压蔓延了整个比试场,所有人的迫不得已地看向高台上的身影高大的修士。
他那张脸上少有的出现肃穆,像任何一个宗门长老那样,拿着比试的奖品递到自己宗门弟子的面前,却是宣布了结果。
“奉天宗弟子顾斯善,第一!”
没有过多夸赞,也没有语重心长的告诫。
但看了这一路比试下来的观者们又都觉得合情合理。
第一就是最好的称谓。
叶长欢当之无愧。
叶长欢也那么觉得。
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不过,不该提提宗门的栽培吗?”
仓踽也压低声音:“提个屁,破宗门,啥助力也没有,把它排在名字前头都算是给它面子了,它要是能中用,我还用得着要饭?”
叶长欢:“……”
好有道理,她也是这么想的。
问这一句,纯属礼貌。
不过……
叶长欢还是正色道:“多谢长老。”
她没想到仓踽可以这么为她说话,至少没给南弦宫扣她奖品的机会。
当然,她也不会自作多情。
就方才这位长老刻意隐瞒一直都在浮屠界的消息,此次骤然冒头,为了她是绝对不可能。或许有,但不多,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你这感谢可是真心实意?”仓踽反问。
叶长欢:“自然。”
一只铁碗凑到她面前,站在第四名位置上的宫翼瞪大眼睛。
“给本大爷半块灵石试试诚意。”
叶长欢:“……”
……
闹出了无数大动静的四海之宴就这么轰然落幕,天知道南弦宫该有多后悔,本该是为了取代奉天宗所办的比试,最后奉天宗弟子得了第一。南弦宫自己看好的弟子陈文轩遗憾落败,成了第二。
宫翼与尚乌一战不敌,最终尚乌第三,宫翼第四。
第五的祁凝实属可惜,按照她的天赋,第一未尝不可。
可惜飞星宫太过着急,她的修为成为了最大短板,要知道她虽然天资过人,可前面几个又岂是碌碌无为之辈?大家都是天之骄子,每翻越一个名次都得付出无数的努力和汗水。
祁凝落败,也是意料之中。
但几年后的九宗大比,她可就不再是如今这副稚嫩模样了。
“四海之宴结束,我也该告辞了,顾道友,后会有期。”祁凝是最先给叶长欢道别的,她的脾气和打架风格成反比,所以说话总是温声细语。
叶长欢对祁凝的印象不错,且未来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闻言拱手道:“后会有期。”
“走了!”上了云舟的乔成济催促,他在这次比试中是第十五,算是个不错的成绩,离开时顺带朝叶长欢招手:“顾道友,下次见面,我一定要与你对战一场!”
“急什么?再怎么比,我也该是第一个!”宫翼冷笑,冲叶长欢道:“之前是我错了,奉天宗的确不是传闻之中个个抠搜穷鬼的模样,至少你们实力的确不差,九宗大比,你一定要来,到时我是不会再输给你的!”
九宗大比作为盛事,距离现在还不到四年,他们这群小辈显然并不是主力,不过不妨碍彼此切磋。
叶长欢了然:“拭目以待。”
作为第一,前十几乎每一个要离开都会对她宣战一番,有些甚至已经等不及要提前切磋了,却都被叶长欢一一拒绝。
对她而言没好处的事,她可不做。
最后剩下陈文轩,修士又恢复了温润模样,不解的问:“顾道友,我一直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破绽的?”
他最后一招威势惊人并不比叶长欢的掌势差,按道理来说该是平局,可最后他没想到叶长欢会伤到自己。
“是因为我的剑式错了吗?”
他甚至自省。
“不。”叶长欢摇头:“是你的精神力,太过凶煞,物极必反。”
“精神力……”陈文轩挑眉:“你是说,修罗道?可修罗道以恶入道,凶煞一些有何不对?”
“不能说是不对。”叶长欢斟酌着词汇:“就算是修同一道,每个人的道义都会不一样,只不过殊途同归,总该有相似的地方。”
“我认识一个人,他所修之道也是修罗道,可他的气息从不凶煞,也并不血腥,与你全然不一样,他是这世间最好的剑修,一定不会有错,既然如此,那你与他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最有可能是你的弱点了。”
叶长欢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重生的剑痴还是修炼狂魔,狗崽子有错才怪。
是以在对比两人的不同之处后,叶长欢毫不犹豫地把攻势重心转移到那些黑色的怨气上。
那是陈文轩精神力优势所在,但太多怨气,可不是好事。
“最好的剑修?顾道友倒是自信。”陈文轩这个评价不是自己而颇为不忿,认为叶长欢的评价有失偏颇,告辞而去。
自此,热闹的高台上就剩下了叶长欢一个。
而仓踽,他是被南弦宫内门大长老恭敬的请走的,两宗长老想要说什么无人得知。
叶长欢对此并不在意,这就不该是她能关心的事。
更何况,什么事能有她自己的重要?
她只记得仓踽走时扫了一眼她奖品中的摧魂佛芝,肯定的道:
“你是要炼制抑制你天生神魂不稳的药物?可有信得过的丹修?不对,就奉天宗那个穷样哪儿来靠谱的丹修?”
他嫌弃,指点了一句常识:“中洲有一交易之地,名叫四象阁,你若有灵石,他们会为你找到适合的丹修。”
叶长欢细想,可不就是类似于中介嘛。
四象阁并非什么隐秘组织。
只是叶长欢踏入仙途之后就挺穷的,这种需要花大价钱的地方,注定不配出现在她耳朵里。
而今时不同往日,承包了此次四海之宴下赌修士灵石的叶长欢一夜暴富,此地到底能不能经得起雇主的委托,她倒是可以去试上一试。
系统:【宿主,你不该先去见男配吗?】
它可没忘了任务进度。
叶长欢眼中闪过笑意:“我自是要去见他,但不是现在。”
她的确不着急,以养伤的名义推迟了几日和秦城的见面,转头就去浮屠界所在的四象阁,这儿人来人往,却很安静,每一个都有专门的侍者跟随,隔着屏风,加上禁制,谁也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
“道友想要炼器还是炼丹?亦或是寻宝?”
接待叶长欢的是一个眼睛精明的蓝衣修士,修为也是筑基。
叶长欢并未废话,而是将一袋袋装满灵石的乾坤袋递到修士面前
“我有两样东西需要你们帮忙炼制,这个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修士细看了一下灵石的数目,笑越加灿烂:“道友放心,就没有我们四象阁做不成的生意!”
“天魂涤尘丹呢?”
“天魂……”修士嘴角一僵。
“道友怎么会要炼制这种东西?”
叶长欢反驳:“这不该是你问的问题,你只需说能炼还是不能炼。”
“能是能,只不过这灵石未免……”
又一个乾坤袋推出去,女修抬眸:“药材我出,还缺的一味,明日送来。”
修士立马喜笑颜开:“自是可以,道友给的灵石,剩余的都有!”
叶长欢松了一口气。
至少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算是要解决了。
不过看着桌上自己才刚捂热的巨款,她多少有些不放心的问:“你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是自然!”修士拍着胸脯:“小生别号中洲百晓生!你问什么我都知道!道友若信不过,大可问一个试试!”
叶长欢:“那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百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