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刘千逯,出来!”
宁皇语气严厉,隐隐透漏着一丝愤怒和威严。
然而刘千逯却仍旧面不改色,从群臣中走出,躬身说道:
“微臣在!”
“刘千逯,朕问你,大宁,现在有多少隐田?”
宁皇目光灼灼,死死盯着殿下的刘千逯。
群臣稽首,一言不发,生怕宁皇会迁怒自己。
却见刘千逯拱手淡淡说道:
“回陛下,微臣愚钝,不知道什么是隐田。”
“朕再问一遍,”
宁皇隐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大宁,有多少隐田!”
刘千逯目光微微扫过一旁的叶辰,见他脸色平静,斜着眼看着自己,顿时冷哼一声,仍旧躬身说道:
“回陛下,微臣确实不知道什么是隐……”
话音未落,就见宁皇抬手将龙案上的茶盏扔了下来。
“嘭!”
茶碗在刘千逯脚边碎裂,茶水溅出,沾湿的茶叶散落,刘千逯却仍旧面不改色。
“你不知道?你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大宁江山命脉,总司天下田亩人丁,你不知道什么是隐田?你这个户部尚书,还有什么用?”
“户部侍郎庞信!你说,大宁有多少隐田!”
户部另外一个侍郎庞信闻言,连忙跪在刘千逯身旁,一头磕在地上说道:
“回陛下,微臣……也不知……”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宁皇怒火压抑到了极限,脸上涨红,语气里也带了一丝破风箱一般的喘息。
“户部四部所有官员都给朕出来!”
“大宁,到底有多少隐田!”
“给朕说!”
户部所有官员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地说道:
“回陛下,微臣不知……”
宁皇怒极反笑,从龙椅上站起,指着户部一众官员说道:
“好!好好好!你们不知是吧?”
“来人!”
“给朕扒了他们的官服!”
“让他们去查!去十八省亲自下地给朕量!”
“什么时候查清楚,量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向朕汇报!”
“朕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穿着我大宁官服的官员,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为我大宁考虑,为天下黎民考虑!”
只见一众侍卫冲上大殿,开始往下扒那些官员的官服。
刘千逯满脸阴冷,等到那些侍卫对他拱手准备扒的时候,他抬手一挥,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
“微臣不知陛下从何处听得隐田之事,但是无论如何,必有小人从中唆使。”
“其目的,便是让君臣离心,让陛下耗费人力财力稽查毫无意义之事,此等恶行若是纵容,势必将我大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宁皇见他还在狡辩,顿时咬牙切齿道:
“拉下去!杖责三百,流放岭南!”
然而刘千逯仍旧抗拒着侍卫,高声吼道:
“自我大宁开国之日起,便已分封各地权贵。”
“如今的那些地主豪绅,无不是历经百年,所积攒下来的财力物力人力,绝非一朝一夕能清除!”
“若是强行查办,势必引起各地权贵反噬,一旦祸起萧墙,大宁必将沦为一片焦土!”
叶辰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此时听到刘千逯这几乎是不打自招的言论,当即冷哼一声说道:
“且慢!”
说着,躬身向宁皇说道:
“父皇,儿臣有话要问刘大人!”
宁皇点了点头,示意那侍卫停下。
侍卫停手,刘千逯当即整理着衣冠,冷眼看着叶辰说道:
“太子殿下,你在玩火!”
“你知不知道这把火要是烧起来,你别说继承大统,就算是大宁,也将万劫不复!”
“到时候,你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我看你将来到了泉下,如何面对大宁的列祖列宗……”
就在他说得义愤填膺之时,叶辰突然开口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贺平章?”
“什么贺平章,老夫在跟你说……”
刘千逯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疑惑,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逐渐露出震惊之色。
“想起来了?”
叶辰冷笑着说道:
“十年前江台县查到隐田之事的田吏。你联合江台知县,江台县豪强,收受贿赂之后,栽赃陷害而死的人。”
“你想不到,如今有人替他申冤吧?”
刘千逯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化作愤怒,随后又从愤怒化作绝望,他嘶吼着想要冲上来,却被那侍卫又一次拦下。
“叶辰!”
“你这个小畜生!”
“你以为惩办了我,这件事就能解决吗?你以为你查出隐田,那些豪强地主就能任由你捏扁搓圆?”
“你痴心妄想!”
“老夫告诉你!这赋税之中,还有你看不到的!你坐不了皇位,你也当不了皇帝!”
“你等着,你等着!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刘千逯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宁皇额头青筋顿时暴起,恼怒道:
“斩立决!现在就拉出去,斩立决!”
“户部其他官员,全部革职查办!所有和赋税有关,收受贿赂者,一律抄家斩首!”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
“监督各省官员,重新测算耕地面积,绘制鱼鳞图册,收缴各省各县各乡的赋税账目,对比新绘制的鱼鳞图册,查办所有隐田。”
“凡是涉及隐瞒田产,虚报田亩数量,偷税漏税者,缺一罚十!”
“户部填补上来的官员,全部给朕下到各县各乡,亲自普查人口,制作黄册。”
“昭告天下,从今日起,大宁取消人丁税,摊丁入亩!”
“新增人口,永不加赋。”
听到宁皇如此说,一众官员纷纷跪地,高声欢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众人散去。
各部都忙碌起来。
叶辰却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他在想刘千逯被拉出去时,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赋税之中,还有他看不到的?
除了隐田,还有什么是他没看到的地方?
就在这时,只见秦元正迈步而来,冲着叶辰躬身说道: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为天下百姓造福,下官佩服!”
“只是,太子殿下可曾记得,这两税之中,还有一个连年减少的人丁税。”
人丁税?
叶辰突然想起,让国库司司库冯京起疑的,就是连年减少的人丁税,难道这人丁税里,也有隐情?
这摊浑水,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