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么舍得?”
他故意让自己语调听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
江云萝却是苦笑一声。
“没办法,城中百姓耽误不得。”
见他不接,她干脆拉过他手,将凝光石放在他掌心。
“解药的事情耽误不得,还要劳烦你帮我看着那些药的效果,我好及时调整药量。”
“好。”
花月没有推辞,答应了下来。
随即迟疑了一瞬,看向床上的凌风朔:“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方才墨影与黑鹰都在,他怕江云萝不好开口,这才憋到现在才问。
江云萝沉默一瞬,随即摇了摇头。
“并非我刻意隐瞒,而是确实毫无头绪,那蛊王的毒性,实在在冗杂”
谁也不知道它体内究竟有多少种毒素。
被咬上一口,没有当场一命呜呼已是幸事!
眼下,她只有知道凌风朔的症状,才好对症下药。
又或者
那毒素不是来是汹汹,而是慢性毒药。
谁也说不准。
江云萝陷入沉思,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一点点揪紧裙摆。
却忽地觉得面颊触到一抹温热。
猛地回神,这才发现面前的人竟揪上了自己的脸。
“莫要愁眉苦脸的,朔王向来身体强健,据说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三日便可下床,说不定醒来便活蹦乱跳了,嗯?”
此话听着简直不能再耳熟。
让江云萝猛地想起总是在耳边叽叽喳喳的烟儿。
晃神了一瞬,她轻笑一声,知道眼前的人是想安慰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又听他道:“我前几日收到了白齐的书信,他正带着部分牵丝阁弟子赶来,届时慕漓会放他们进来,你若是有什么想找的珍奇药材,便和我说,我差人去找。”
“白齐?”
江云萝一怔。
“是。”
花月点点头:“本想等他来了再告诉你,眼下为了救人”
说着,他扫一眼床上凌风朔:“云儿尽管吩咐,至于报酬,便都算在朔王头上,等他好了,本阁主亲自上门结算。”
花月语气笃定。
“上门结算”四字被他咬的极重,那意味分明就是“本阁主定然要好好讹他一笔!”
江云萝忍不住有些好笑。
连带着刚才略显焦躁的心情都被抚平了些。
仿佛有花月这句话,凌风朔真的不日便能恢复的跟之前一样。
又叮嘱几句,花月这才带着凝光石离开。
江云萝则是回到床边,又替凌风诊了一次脉。
依旧是一片紊乱。
不仅如此,他的体温也越来越低,掌心与额头皆是一片冰凉。
江云萝只好又找了两床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又在屋里多加了一个炭盆,将整个屋子都烧的暖洋洋的。
床上的人从始至终安安静静,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江云萝做完这一切,便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又突然想到什么,拉过他手,仔细看了半晌。
这才在掌心处发现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应当就是昨天被那毒蛛咬了的地方。
心情有些复杂。
她想和他划清界限,却又一次被他所救。
凌风朔若真是落下什么病根,或是
眉心一紧,江云萝猛地刹车,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剔除,什么也不再多想。
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点点走过。
中途墨影与黑鹰抓了药回来。
江云萝吩咐他们时刻备着,等凌风朔醒了再端来。
自己则是就这样守在一边。
屋中暖烘烘的,她本就一夜没有休息,没过多久,眼皮便忍不住开始打架,直到缓缓闭合,再也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察觉到手边凌风朔的胳膊似乎是动了一下。
即便是睡着,她的神经也没有片刻放松,瞬间直起了身子!
然后便看到凌风朔缓缓睁开了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
“云瑶儿?”
他目光的落点有些奇怪,指尖摩擦着她袖口处的薄纱。
“嗯。”
江云萝应了一声,问道:“觉得如何了?”
“我没事。”
他依旧是昨天的回答,说着,人撑着床坐了起来,无比自然道:“你在这里守了多久?怎的也不点灯?”
江云萝正欲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随即不可置信的望向凌风朔的双眼。
窗外,日光大亮。
那双总是如墨一般漆黑的双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一层浅淡的灰。
凌风朔看不到了?
是因为昨日那不小心喷在双眼的蛛丝?
江云萝僵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
半晌
凌风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先是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皮,随即突然冷哼一声。
“哼,那蛊王倒是有点本事。”
江云萝猛地回神,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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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句话?
虽然早知道凌风朔心性,可她没想到,面对失明这种事,他竟如此平静!
“瑶儿?”
凌风朔听她不答,伸手去拽她衣袖。
江云萝这才猛地回神,突然有些庆幸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故作冷声道:“昨日我如何说的?要你有任何不适都及时说明!你若不想活了,要死也死在东莱,别赖上我北溟!”
她毫不客气。
凌风朔听了,唇角却忍不住快速的弯了一下。
“不过是看不见了而已,不是还有你?”
他确实不担心。
以他的功力,就算目不能视,也绝非一般人能近身的。
“我”
江云萝闻言一噎,半晌,没好气道:“我若是治不了呢?”
“那也无妨。”
凌风朔淡定吐出四字。
江云萝没话了。
她原本还想着词是因自己而起,凌风朔无辜替她挡了这一下,总该安慰一番。
眼下看来是没必要了。
想着,她干脆问道:“你是何时晕倒的?晕倒之前可曾有哪里不适?”
“我不确定。”
凌风朔微微拧起了眉:“昨夜我吃了药睡下,没过多久便又觉得胸口发闷醒来,本想运功调息,却突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刺痛,血气上涌,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但”
他忽然停顿了一瞬,空洞眼神在屋内扫视了一圈。
“但那时,屋内便已经一片漆黑,当时我不曾在意,想来应当是那个时候便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