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安好心

锦箨院。

澜哥儿躺在软榻上,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挨着他。

绿卿正在练字,宣纸铺在书桌上,毛笔沾饱墨汁落下,一笔一划心平气和,虽不见风骨,可至少字形越来越端正。

写了半个时辰,手腕有点酸,绿卿抬起手问:“什么时辰了?”

寄琴边研墨边回答:“戌时了。”

绿卿奇怪:“王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主子您要不先用膳?”

澜哥儿用过了,只有绿卿还没吃。她本想等着燕扶光一起用膳的,现在肚子也饿了。

“摆膳吧,王爷或许有什么事脱不开身。”

燕扶光不是有事走不开,他故意去了一趟长定殿。

熙和帝正在批阅奏折,看见燕扶光过来,笑呵呵命人给他上茶,接着又问起晋王府的三个孩子。

“澜哥儿三岁了,是时候开蒙了吧?扶光你找好夫子没,没有的话父皇帮你。”

“聿哥儿和九哥儿呢?两个小家伙结不结实?有空的话,带他们来和父皇见一面吧,父皇想他们了。”

燕扶光静静听着,手捧着茶盏,一直没喝茶。

“父皇,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熙和帝笑盈盈回答:“怎么会忘记呢?朕就没见过比你还皮的小子!当初要不是有你母妃,朕也奈何不了你!”

熙和帝提起昭贵妃时,眼底并无多大的波澜,好似曾经发生的一切只存在于燕扶光的梦境。梦醒后,他还是最宠爱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也还活着。

“是啊,只有母妃才能治得住我。”燕扶光轻轻叹气,“父皇,那您还记得母妃的模样吗?”

熙和帝一愣,良久的沉默后才恢复声音:“长定殿还留着许多朕为你母妃作的画,朕一直记得她的样子……”

燕扶光觉得讽刺,熙和帝为多少女人作画过,他简直数不过来。

“儿臣做了个梦,梦见了母妃。”

熙和帝看过来,燕扶光继续道:“母妃在梦里说,她后悔了。”

茶水洒了一手,熙和帝慌乱地擦拭着,试探问道:“后悔什么?”

燕扶光摇头:“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所以来找父皇问问,您认为母妃说的后悔针对什么?”

熙和帝哑口无言,他很勉强地笑着:“朕、朕也猜不到。”

燕扶光放下茶盏,站起身:“父皇也猜不到啊,那只能等母妃下次再进入我的梦境时,我仔细问问。”

他从长定殿出来,心中并未感到轻松。

**

燕扶光最近很忙,忙得连王府都很少回。

绿卿不刻意去窥探他的行踪,愿意说她就听,不说就不会问。

在燕扶光没有出现的日子里,锦箨院的母子四人照常生活。

绿卿怀孕时燕扶光定下每五日请一次安的规矩延续到了现在,睡了好几天懒觉,今天又是该去倚虹院请安的日子。

路上,绿卿正盘算着如何帮江医女试探试探宁华月,许久不见的方雅和许柔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们身边还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见过魏侧妃,给魏侧妃请安。”方雅和许柔齐声道。

雪儿穿着身旧衣裳,双颊消瘦,整个人丧失了曾经的明媚生机,灰败得如同许久不曾有人踏足的荒凉院子。

“许久不见您,您已经是侧妃了,妾恭喜魏侧妃。”

绿卿很低调,当上侧妃后依旧很少出来走动,除了请安时在倚虹院能隔着距离看看她的侧脸,雪儿并没有机会找她搭话。

“方侍妾、许侍妾和白侍妾也早啊。”绿卿浅浅笑道,“多谢白侍妾。”

当时一同在鹤鸣院当差,雪儿对她并不客气,暗中伙同桃雨和静枫陷害她,这事绿卿可没忘记。

就算雪儿这会儿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得罪她的地方,绿卿也不会和她多来往。

该死的人都死了,可绿卿还是不能既往不咎。

雪儿窘迫地捏紧手绢,曾几何时,她和绿卿站在同一处起跑线,反观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卿越从容自信,雪儿就越自卑阴暗。

她成了失败的人,不得不仰望她曾经讨厌的人。

绿卿默默收回视线,因不欲与她们同行,打过招呼后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三个人被远远落在后面,许柔没长心眼儿一样,望向雪儿:“听说白姐姐和魏侧妃曾经还住一个屋子?你们关系不好吗?”

方雅戳戳她的手臂,许柔不明所以:“我就问问也不行吗?”

她们俩背靠宁华月,虽说还是不得宠,可在府里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比较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总能让一方更自得,让一方更自卑。

方雅和许柔和雪儿走得近,也是从雪儿身上找回了一点自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见雪儿比她们过得还差,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就会慢慢升起,挽救她俩于焦头烂额中。

雪儿只做不知,含糊道:“魏侧妃一贯话不多,我们并不熟悉。”

许柔失望地撇嘴:“若是你和魏侧妃关系好,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可惜,你错失了机会。”

雪儿扯扯嘴角,没有任何女人会帮助另一个女人分自己的宠,除非是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方雅和许柔或许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那么天真。

绿卿不知她们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她只关心宁华月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想着把江医女配给府里的管事。

倚虹院门口,绿卿和陈清姿从不同的方向碰面。

“魏侧妃。”陈清姿率先打招呼。

绿卿回以笑容:“陈侧妃早。”

她往旁边站了站,让陈清姿先进去。

陈清姿颔首道谢,领着丫鬟春玉先一步踏进门。

绿卿这才叫上寄琴:“咱们也进去吧。”

要不说宁华月无聊呢,就这么点小事,绿卿和陈清姿还没进屋,就传到了宁华月耳朵里。

她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妆容,闻言有些失望:“陈氏和魏氏怎么就闹不起来呢?”

按说,两个身份相当的人更容易发生争执,她若是站在陈清姿的角度,眼看着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一步步获宠爬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肯定不会甘心。

没想到,陈清姿倒是看得开。

“罢了,就不指望魏氏这个骨子里卑躬屈膝的人能硬气。”宁华月抚了抚头上的玉簪,“她对陈氏客气,对我却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一个个收拾站在她那边的人!”

首先,就从和锦箨院关系颇近的那个医女入手吧。

堂堂王妃操心一个医女的婚事,她就感恩戴德吧!

谁能因此怪罪到宁华月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