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娘子新丧。
豫国公府上下披麻衣守孝。
尽管秦大娘子的身子一直不好,众人早已有了准备。
可她去得那样突然,还是令大家一时间难以接受......
姜清佑陪着陆司遥赶来之时,陆司昀已经知道了此事,哭得双眼红肿,说不出话来。
陆司昀神情呆滞,沉浸在丧母之痛的悔恨里。
姜晏宁从春杏手中接过孝衣,上手替他换上,他一动不动任由摆布,那副落寞的样子让人瞧见就心疼极了。
她仰头望着昔日里一切笃定的夫君,很想安慰他两句,可直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低下头,为他系好了腰间的带子。
伸手抚平他身上的褶皱,打理整齐。
瞧见陆司昀落下泪来,姜晏宁曲起手指替他擦去,在陆司昀回眸看向他的时候,她也是努力挤出笑容来回应,给予如此简单的安慰。
秦大娘子往日里在京城人缘甚好,受过她恩惠之人众多,与京里那些个高门女眷来往颇多。
所以一听说秦大娘子殁了,赶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个个说着她往日的好,都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急,况且......
昨日宫里太皇太后几乎同一时间崩逝。
不禁令人感叹,秦家的这对姐妹年差两岁,生辰却是同一日,如今又是同一日殁了,当真是说不得的缘分。
“公......”百里岳早已换好了麻衣,赶到门口刚要出声唤一句公子,却看到公子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住了口。
姜晏宁瞧了瞧陆司昀的反应,回了头,“什么事?”
“大娘子,外面又来人了......”百里岳接到国公爷身旁小厮的嘱咐,特地前来传话。
一早上,国公爷招呼了一波又一波来祭拜吊唁的人,深爱的妻子将将过世,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他有些招架不住,便让人来喊陆司昀过去帮忙照应。
可姜晏宁看了陆司昀的样子,知道他这时候,恐怕也难以打起精神......“百里,你带公子到公爹那边,陪公爹说说话吧。春杏,收拾一下,陪我去招呼客人。”
“是。”春杏应下。
朱小娘守在秦大娘子棺前又哭晕了,陆司遥挺着身孕,又紧着带人将她小娘送了回去。
姜晏宁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端庄的站在厅里,迎来送往,与那些前来家中的客人——客套寒暄。
见着国公爷和朱小娘、陆司遥的时候,往来的宾客或许还能挤出滴眼泪哭两声,说一说秦大娘子的事情,感叹好人不长命,说一句怎么走得那样突然......
可见着姜晏宁这个活煞星在这儿站着。
哭也哭不出来,扭捏两句也生硬得很。
宫里的事情尚且未完,被天策营抓去的人如今还关在大牢里,就算有人旁敲侧击地想要打探两句,也多是心虚。
冷不丁地听见陈大娘子的名号时,姜晏宁抬起头就看到了自家大嫂嫂已经走了过来。
“好妹妹......”陈明月上前就拉住了姜晏宁的手,短短几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最心疼宁儿了。“你阿娘本也要来的,只不过公爹说,今日是头一日,亲家新丧,不好让人觉得是娘家人立刻就来给你撑腰,让人觉着你跋扈......”
“如今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经历了一场场的生死,姜晏宁早已看淡这一切。“大嫂嫂,转告我爹娘,让他们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陈明月点了头,“妹妹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有事的。你这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人到家里捎个信儿,不论多晚都可以。”
说着,她还认真看着姜晏宁的眼睛,让姜晏宁明白她这些可不只是客套话。
“好。”姜晏宁应了。
“......姜大娘子!”忽而有人喊了一声,接着就哭诉着进了门,一手攥着帕子捂在嘴边,“这是怎么了......你婆母她,怎么去得这样突然......前些时候不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说走就走了!”
姜晏宁不大认得眼前的人,也只能附和地致上谢意,感激对方此时能来送婆母最后一程。
“为什么呀......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走了......”那妇人哭起来没完,拉住了姜晏宁嚎啕问起,像是自家里死了人一般痛不欲生。
姜晏宁飞快地回想了下,往昔所记得的陆家亲戚......
确实不曾记得此人。
可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又觉得应是与婆母感情甚好之人。
“卫大娘子,莫要太伤心了,人已经去了,眼下让国公夫人走得更安详些吧。”陈明月见着姜晏宁诧异飘忽的眼色,就猜出了她的意思,立刻上前解围,“我陪您去看看,让宁儿在这儿迎一迎将到的人吧。”
说着,她搀扶起这位卫大娘子,就往后面走去。
侧过身,向姜晏宁递去了眼色,示意她安心守着。
“那是谁啊......”姜晏宁待她们远去后,十分不解地问着身边的春杏,“是婆母的朋友吗?”
“不会吧,如果是国公夫人的朋友,往日里应该常来府中才是,可是奴婢不记得见过她啊......”春杏也是一头雾水。
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有没有见过这位卫大娘子。
应该不是经常往来于国公府的人,瞧着眼生,待得空再问问孙妈妈吧。
“......那位卫大娘子,是定远县县丞的大娘子。”忽有一人开了口,说道。
定远县县丞的大娘子?
定远县是京郊附近的一个很小的县,勉强也算是京官儿,但是......
跟国公府的身份,相差实在太大。
很难想象,她和堂堂国公夫人是怎样的关系。
还未顾得上细想,姜晏宁立刻发觉眼前说话之人,是那日曾陪着小皇帝出现在陆司昀书房里的人......
他继续说道,“定远县县丞和这国公府并无往来,不过那位卫大娘子的生母,曾是秦家的一位老妈子,故而也算是和国公夫人一起长大的人。”
原来是这样......“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谁?”
姜晏宁之前就很想问清楚了。
不过她记得陆司昀说过......
以后会知道。
“我姓李,”他说,“姜大娘子可觉着我有几分眼熟吗?”
像是看出了姜晏宁的心思一样。
“是,上次见你便觉着眼熟了,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姜晏宁坦然说起。
“姜大娘子应该并没有见过我,但是想必,知道我那位兄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