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秀莹的小娘不在了,我那婆母身子又弱,刚一入秋就病倒了,腻腻歪歪躺了许久不见起色。眼看到了秀莹出嫁的时日,溯州到郾城有些距离,我们李家要把秀莹送到弗县,谢家的人会在弗县将秀莹接过去。”
席间,陆文萱向兄嫂说起了当年那惊险一幕的始末。
她的那位小姑子秀莹,是李家庶出的女儿。
而要嫁的谢家,是郾城当地人尽皆知的没落士族,家道中落,凭借着家中仅剩的祖茵度日,可仍旧是瞧不上庶出的秀莹。
那谢家婆母就非要给李家点下马威,说两家门第也还是有差距的,她谢家郎君就不亲自上门迎亲了,还要李家将新妇送到弗县,他们从弗县迎亲回郾城。
李家没有长辈可送亲了,所以陆文萱作为长嫂,就亲自押车,护送秀莹前往弗县。
自然也还带着两车嫁妆。
“怎料从溯州到弗县,经过一座荒山,那时我就觉得不安,恐怕要出事。果然,一到山路上,就遇见了打劫的山贼!那些山贼冲着嫁妆而来,抢了银钱财物不算,还要抢人!我心说不好,恐怕非死不可了......就在这时,听着马蹄声疾驰而来,就有一个年岁与秀莹相当的少年,突然杀了出来!”陆文萱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日的场景。
说起那少年独自挑着长枪而来,三两下就解决掉了拦路的山贼,帮他们抢回了财物。
还亲自送他们出了山,直到弗县门前。
陆文萱当年本想问问少年的名号,日后也好上门报答。
可那位少年说是还有急事,连马都没下,转身就走了......
“噢——”姜晏宁回过味儿来,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
众人又齐齐将目光移向了她。
“怎么回事?”陆司昀握着她的右手问起。
“是那个时候......我听说,祁王府里又多了个侧妃,欺负我阿姐,然后我赶回来要给阿姐讨公道的,就跟哥哥们分开,一个人上路了。”姜晏宁早就把这几辈子前的事情忘光了。
只不过是赶回京城的路上,顺便救了一些人而已。
听到那山道上的贼人扬言不止抢钱,还要抢人,如何能忍?
自然是挑着长枪上前......
后来是见他们队伍中死伤惨重,没剩几个能护着的家丁了,才亲自护送,将他们送去了弗县。才到弗县县城外,确定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她就赶着回去砸祁王府的门了......
再后面的事,陆司昀也就知道了。
毕竟她在祁王府里,就遇见了陆司昀,然后阿姐提出让她考虑陆夫子。
只不过跟阿姐的事,还有自己身上的一堆事相比,那不过随手救下的、连相貌都不曾记得的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抛到脑后,很快就忘了。
国公爷听清了始末后,畅然大笑。“还有这么一回事呢!?这样看来,宁儿和咱们家当真是有缘呢!”
“倒是宁儿能干出来的事。”秦大娘子满眼自豪,昂起下巴瞧了瞧陆文萱。“这要是换了别人,哪怕是三五个人一起,听着那山贼抢人也未必敢出头的。你们呀,就是运气太好了,亏得遇上的是我家宁儿!”
“说得是啊——”陆家姑母一拍大腿,欢喜之情更甚。
“你可还想,要教我家新妇规矩?”秦大娘子故意当面问。
“......胡说!”陆文萱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我何时这么说了,我早就听说你家娶了个不得了的新妇,这历来女子能带兵打仗的何其少见,我说的是......我当真要瞧瞧你家这位了不得的新妇,见见世面!”
秦大娘子回身,和朱小娘笑成一团。
“说起来有件事你们怕是不知道,”陆文萱面子上挂不住了,急忙开口岔开了话,“当初我家秀莹和宁儿的年岁差不多,也就比宁儿大个两三岁,初见宁儿,便以为少年打扮的宁儿是个男子,被宁儿这么一救......芳心大乱!进了弗县说什么也不肯成婚了,闹着要我放了她,说什么都要去寻心上人不可!”
陆文萱说完,笑得前仰后合。
当年姜晏宁无心插柳,反倒让秀莹芳心暗许,本是去成婚的,也不成婚了,闹着要去寻心上人不可。可是愁坏了她这个大嫂,好劝歹劝,才将秀莹劝上了谢家的花轿。
秀莹是哭着去的。
陆文萱当时也答应了,帮她寻找她的心上人,只要找到了,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再见一面。“......她当初都不想成婚了,可没办法呀,我就跟她说呀,你现在去寻那公子也来不及了。瞧那公子眉眼间的贵气,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你便是退婚去了,也未必能进人家的门,反倒叫那公子为难。不如老老实实嫁去谢家,我且替你寻着,若寻到了就让你们再见一面。如此,她才肯上花轿的!”
“你的桃花债是真不少。”陆司昀酸丢丢地抛来一句。
“我哪知道,我就是救个人。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要是不出手,就糟了,哪里想那么多。”姜晏宁嘀咕道。
不过是为了赶路方便,向三哥哥借来一身衣裳换的。
扮作少年模样,便可省去路上许多麻烦。
“......这么说来,那姑娘心中有着别人,却嫁到了谢家。”朱小娘听出其中委屈,心疼那姑娘的遭遇。
“说得是啊!她嫁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她嫁过去虽然是个正头大娘子,可婆母三不五时便往院子里塞人,左一个右一个,她那夫君在外面隔三差五的就招惹一个,逼着她去把人抬回来。院子里没一个听她的,膝下连个孩子也没有,时不时被便婆母叫去罚一顿骂一顿,也是受尽了委屈的......”
说起自家小姑子,陆文萱也是有些心疼的。
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消瘦得不成了样子。
见着席上大家都不说话了,陆文萱知道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忽而说道,“不过呀,我要是告诉她,我寻到了她当初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说不定这些年的委屈就不算什么了!她敢抛下谢家,跑到京城里来!”
想着她要是见到了宁儿,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国公爷脸色恢复寻常,“她要是真过得那样凄苦,倒不如将她接到京里来住几日,免得在家里那样糟心!”
陆文萱打量了一下席间众人,正巧见着陆司昀轻轻捧着姜晏宁包起来的那只手,小心询问着疼与不疼。“......成,那我回去后就给她写信,邀她到京里来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