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个大麻烦,陆司昀陪着姜晏宁回到不成方园。
春杏搀扶着她,一进门赶紧坐了下来,蹲下身子替她揉捏着小腿,“大娘子今日累坏了吧,等下奴婢给您打些热水来,泡泡脚,舒舒服服地早些睡。”
“也好。”如今将才有孕,身子倒没那么沉重。
只不过大家都不大放心她似的,处处小心谨慎,让她也跟着有些紧张了。
春杏怕耽误她休息,紧着出了门去打水。
“怎么样?”陆司昀坐到身边来,伸手替她揉捏起肩膀来。“没气着吧?”
“没有。”她只觉得后背僵硬不自在。
并没有把老王爷一家的事情放在心上。
幸好陆司昀好像知道,她哪里不舒服一样,每一下都按在最紧要的位置,后肩的酸胀很快得到了缓解,人也轻松多了。
就这,陆司昀还是手下留了力气的,担心伤着她和孩子。
她摇着脖子——
累了一天,脑袋昏昏沉沉的,恨不得摘下来放在一边。映着房中灯火,她坐在那里,陆司昀坐在她身后,小心替她揉捏着后肩。
安静而惬意,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冷不丁想起件事,她偏过头向身后询问,“......那日我故意激怒义城县主,探过她的底,我觉着这件事,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是打算故意让她把事情搞大,连带着老王爷安插在京里的那些亲戚,一并处理掉吗?”
陆司昀听着,不忍轻笑一声,“你看出来了?......所以你那时对老王爷说的话,是故意在给他添火?”
“我挺烦他的。”姜晏宁眼都不多抬一下,慢条斯理地说着。
又指了指后背偏上一些的位置。
她够不着,所以示意给陆司昀,让陆司昀帮着她揉捏两下。
接着又说,“那个老滑头,面上装得憨厚老实,一肚子歪主意,拿别人当傻子。”
陆司昀扬起嘴角听着,揉捏着她指的位置。
就听她说道——
“......我见过不少贪小便宜的人,但也从未见过如他一般厚着脸皮,贪尽了小便宜的人。那个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见......”
“见缝插针。”陆司昀提了一句,从她开口,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对!见缝插针。”姜晏宁立马反应过来,继续抱怨。“那个老王爷,装得憨厚老实,面上一副好人模样,可背地里见缝插针,不论什么事情,但凡有好处的他都要占个便宜。章德大长公主将才过世,老王爷便求着陛下将章德大长公主的封地,给了义城县主。”
这是姜晏宁最为计较的一件事了。
怎么说,章德大长公主与自家都有着一段难解的缘分,是自家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叔祖父的故人。她还拼着最后的力气来帮自家人,就凭这个,姜晏宁对她都是服气的!
世间罕见如此刚烈、又有情有义的女子。
可没想到......
章德大长公主将将过世,那位老王爷就上书奏请陛下,给了他女儿义城县主的身份。
并把章德大长公主其中一块最富庶的封地,一并赐给了义城县主。
这是他们最开始得罪姜晏宁的地方,恐怕连那位机关算尽,最会厚着脸皮占便宜的老王爷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陆司昀沉默着。
姜晏宁又说,“这边李太尉刚才辞官,那边,老王爷就舔着脸到陛尉一职......还有我阿姐刚刚不在,他就想把义城县主的女儿送入宫里......”
简直越说越气,也顾不上后肩哪里疼痛难受了,索性转过了身,和陆司昀一件一件地细数着老王爷的不是。
不只是要把义城县主的女儿送入宫中,给陛下做继后。
甚至还想占住整个后宫。
连带着义城县主的夫婿——何太尉家中那些个庶女,竟被一并打包送入宫中。
这是要做什么,姜晏宁好歹也是生在京城里,见惯了那些手段的,怎会不明白?自家从未苛待过庶出子女,虽不是觉得所有人家都该这样,但也看不过他们如此不把庶出子女当人的。
那些庶出的女儿陪着义城县主的嫡女入宫,哪怕嫡女骄纵不得宠爱,庶女生下一子半女的,都要送到嫡女的跟前养着。
嫡女可是占尽了便宜。
当真是把人吃得干净,骨头渣都不剩下。
“还有咱们家。”
她一个一个的抱怨,陆司昀就一个一个的听。
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不想让她带着这些怨气过夜,免得休息不好。
姜晏宁数落到了自家,就更气了。“......为着想跟咱家结亲,一趟趟地往家里来,非要把他嫡亲的孙女儿说给阿丑!我是不知道他那嫡亲的孙女是何脾气,可光看着他和义城县主的脾性,也断不能让她嫁到咱们家来。那日后家里但凡有点好处,自家人还没分得光呢,他拖家带口的上门打秋风了,如何要得?”
所以今日,她察觉出陆司昀暗中出招,让陛下把义城县主家的女儿们送出宫,招摇过市后——
还另有打算。
就在老王爷跟前又添了把柴,老王爷可能一时拿捏不准他们的心思,猜不到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姜晏宁清楚,那义城县主可是个坐不住的......
估摸着用不到两日,便会自作聪明的再露出马脚了。
春杏端着热水进门,陆司昀短暂犹豫了一瞬,起身接了过来。
“姑爷——”
“你先去休息吧。”陆司昀接过水盆,回到了房里,俯身放在地上,挽起衣袖便去脱姜晏宁的鞋袜。
他知道宁儿正在气头上,不想让这副样子被人瞧见。
所以才支开春杏的。
“诶——我自己来就行。”姜晏宁道。
“坐着吧,别乱动。”陆司昀忽而停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凝望着姜晏宁。“你有哪儿我没见过?”
姜晏宁脸红了一阵,又立刻意识到春杏还在门口站着。
十分不好意思地推了陆司昀一把,佯装怒意。
陆司昀的身子稍稍倾了倾,忍俊不禁,成婚虽已多年,可是作弄宁儿,看她害羞还是他的一大乐子。
春杏自知插不上话,也红着脸,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且把门带上了。
“那丫头什么都好,可就是......太有主意了,谁劝她也不听,什么人也不相看。”姜晏宁听着春杏出门后,才与陆司昀说道,“打定了主意老在家里的。”
“人生一世,多不过几十载,她心里既有了主意,若不后悔,由着她便是了。”
陆司昀用湿了水的手指,点在姜晏宁的鼻尖。
气得她拂手擦去鼻尖水润。“你——”
陆司昀笑着低头,将她脱下来的鞋袜整齐放在一旁。
“对了。”她又想起一事。“我们曾经约好了,要去穹城悠闲度日的事情......恐怕又要拖两年了。西境未定,天下未定,这一仗总是要打的......”
“我知道。”陆司昀今日便察觉到了,在她和姜清佑、姜清伦商议事情之前......
姜晏宁也不确定,这一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我明日要去跟张嫣取取经,看看这后备补给怎么安排,才能源源不断,供上前面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