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春杏站在帐子外面叫了一嗓子。
陆司昀从姜晏宁身边抬起头,问了句,“怎么了?”
“小公爷,侯爷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要跟您商量。”
春杏的声音很犹豫,好像隐瞒了什么。
这让姜晏宁有些不安,拦住了陆司昀,“不知老爹找你做什么,我随你一道去吧。”
陆司昀按住了她的手,故作无事地摸了摸她松软的秀发。“你还很虚弱,再休息一下。岳父大人既然单单要寻我过去,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私下商量,你去......反而让大家都担心。”
“可是......”
“反正等我回来,也会告诉你的。”陆司昀道。
说起哄大娘子,他当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几句话就把姜晏宁的疑虑都打消了......
“那好吧,你回来一定要如实与我说。”事已至此,她也只好松了口。
陆司昀起身整理了衣裳,借着旁边水盆里的冷水,擦了把脸。与将才走进帐子里的春杏叮嘱,要她好生照看着大娘子,这才朝姜侯那边去了。
春杏回到姜晏宁身边,替她掖好身上盖的被子。
“大娘子,还是再休息一下吧。昨夜折腾了那样久,肯定很累了。您若是饿了,奴婢就去吩咐后面的伙房给您准备吃的。”
“老爹叫陆司昀过去,可还留下什么话了?”姜晏宁放心不下,总觉得老爹在这个时候,不会平白无故的寻陆司昀过去。
“没有啊。”春杏说得笃定。
甚至没有半分回忆的迹象,她也察觉到惹了姜晏宁的怀疑,又连忙解释说——
“哎呀,许是战事的原因吧......刚还在听三公子和四公子商量,说什么夺回炬陈关,捉拿长乐公主的事......”春杏暗自道,“大娘子刚生产,这些事情不便与您说,免得您啊一激动,恨不得这会儿就下地去打仗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故意掩着嘴,笑了。
姜晏宁一想,倒也合乎情理。
也实在累得发虚,不再过问,一闭眼就睡去了。
陆司昀独自来到姜侯的帐子,就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正中间就是蔡医士。
蔡医士守在刚刚出生的小公子身边,正检查着什么,神色也颇为紧张......
“岳父大人,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陆司昀,这会儿也淡定不了了。
“你来得正好,先稍微等等,蔡医士正在瞧呢。”姜清佑拦下了陆司昀,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在暗示着——
宁儿和他的这个孩子,有些问题。
陆司昀眉宇间浮起了忧色。
一路走过来,他试想了几种姜侯寻他过来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可能是因为孩子出了问题......
“哎呀——”蔡医士也犯了难,捋着胡须看着孩子。
“你当真急死个人,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姜侯在一旁急得火急火燎的,看着蔡孝这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样子就按捺不住了。
“父亲......”姜清伦在一旁劝着。
“你倒是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嘛!我看了一辈子伤员伤患,那断胳膊断腿流血牺牲的瞧了不计其数,你突然让我给个孩子瞧......这本来也不是我擅长的呀!”
蔡医士也急了。
他唯恐五姑娘生产遇上危险,生生陪着大家在帐子外等到了天亮,才回去睡下。
刚闭上眼睛,姜侯就派了梁珏过去找。
他紧接着又跟着梁珏过来,得知姜侯照顾小外孙时,发现些异样。为这刚出世的婴孩瞧病,非他所长,却也被情势所逼、赶鸭子上架了。
“这孩子......在母亲体内发育不足,心肺确实比寻常降生的婴孩弱了许多,故而有些气喘。想来和五姑娘怀他的时候所经历的事情,有颇多关系。”蔡医士也是头疼。
当初五姑娘有了这个孩子,还是他给诊出来的。
他是最清楚五姑娘当时伤得有多重,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那是咬着牙缝合的伤口,奇惨无比啊。
如今这孩子又生在了大营里。
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听说五姑娘在京里养胎的日子,也不是多安心的。这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她整日忧思,担惊受怕,又提早出生......
没养好也是正常的。
陆司昀顿时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姜侯勃然大怒。“这怎么办?”
“若是好好养着,每日以汤药续命。兴许还能长到二十岁。”蔡医士已经给出了最保守的治疗方式。
这孩子的心肺比起寻常刚出生的孩子,弱的不是一轻半点。能帮他续命到二十岁,已是不易。
就连他也不能保证,这孩子一定能活到二十岁。
“二十岁?!那这孩子长到二十岁不在了,宁儿还不到半百,中年丧子要她如何承受!”姜清伦脱口而出。
“不许乱说。”姜清佑连忙喝止,随后看向陆司昀。
“不然,我抱着这孩子,去附近人家问问,若是有刚出世的孩子,就跟他们换一下。换个健康些的回来,拜托人家好好养着这......”
梁珏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既然孩子保不住已成事实,那总要保住家里五姑娘吧!当真像四公子说得那样,五姑娘不及半百之数却要经历中年丧子,这让她如何承受?!
“胡说!”
姜侯大怒,小心翼翼地抱起外孙。
望着襁褓中睡熟的孩子,一阵揪心之痛袭来。
他抬头看向人群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司昀,“你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这孩子是你和宁儿的亲生骨肉,你来拿主意吧。”
“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陆司昀许是从昨夜熬到这会儿,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语气却格外坚决。
这是宁儿豁出了半条命保住的孩子。
就算生来与其他人不同,注定早逝于他们夫妇,他也要坚决留下这个孩子。
随后接着说道,“我会和宁儿说清楚的,不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孩子,宁儿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方才生下了他——呵,倒是应了宁儿给他起的乳名,阿难。”
阿难。
果真是阿难,多灾多难。
“......在我们老家有个说法,”人群最外的郭子敬突然开口,引得众人看去。“这生下来注定长不大的孩子,就认个更贵气些的养父母,借一借旁人的运势,兴许就能捱过去这一关的。”
“对啊!这个说法,我也听说过的。这村子里的人生下病儿病女,就抱着四处求人认养爹养娘的,还有的把孩子‘过继’给村子里的老树,求庇佑呢!”
蔡医士也听说过诸如此类的事情。
却把姜侯给愁坏了。“这突然的,到哪儿给他寻个老树去过继?”
说得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