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宁,姜晏宁!”
那厮被拖在马后面,一路过街,姜晏宁来去匆匆,进城不到个把时辰,又在还未散尽的百姓面前——
走了。
马屁股后面还拖着一个。
这一幕难免不令人多想,顿时议论纷纷。
“姜晏宁——”他还在大喊。
石昊听着来气,方才在殿外,也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骑在马背上凑过去,一脚把那人踹了个跟头。先是被生生拖拽着,往前挪动了数丈之远,他努力爬起来,又踉跄跟着。
狼狈不堪。
“将军。”石昊抬起鞭子指着那人,对姜晏宁问道,“咱们就这么把他带回去?”
“嗯。”姜晏宁正在气头上,只冷哼了一声。
“好,带回去,让兄弟们好好教教他规矩。”石昊出了个主意。
姜晏宁却没说话。
石昊反倒有些不安了,“将军,您要是心里有火气,您别憋着啊,发出来......”
“我就是觉着心寒。”姜晏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在此之前,西境的每一场硬仗无论多么难打,她都扛下来了。也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前路渺茫,看不清方向。
“将军。”石昊不安,想说些什么宽慰她一下,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他们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已。”
姜晏宁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石昊看着难受,自从摇光军归到姜晏宁麾下开始,他就因为年纪最小,被姜晏宁放到了跟前,自然也见识过姜晏宁带兵作战的样子。
那么多场难打的仗都打下来了,也从没像今天这么失望过。
“他们是瞧着我是一个人回来的,想要先杀杀我的威风而已,待我父兄归来,便更容易借此事拿捏。”姜晏宁双眼直直望着前面的路,没有语气,也没有表情。
让石昊也跟着揪心起来。
石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大大咧咧说道,“那些文官啊就是规矩多。咱们不跟他们置气......将军别在意,小姜侯以前常说,陛下是您的姐夫,皇后是您的亲姐姐,自然都是向着您的......”
“你以为此事,陛下不知?”姜晏宁突然发问,问住了石昊。
石昊猛地愣住才反应过来......
“难道是......”
“我从前不懂,如今却懂了。姜家势大......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会安心的。”姜晏宁今天借题发挥,也看出了皇帝姐夫的意思。
那些个文官敢在她的接风宴上搞事,若是说没有得到某些暗示,他们怎么敢的?!
石昊问,“可陛下,不是很......为何要这么做呢?”
“今日,我阿姐、夫君、公爹都在,素来与我家不和的那些也在,他们当众发难,很明显了——此番虽然大胜,但陛下也已忌惮我家,八成是想借此事敲打敲打我们吧。”
未必是真的想要为难,但一定是对姜家有了戒心。
或许是担心,将来小太子继位拿捏不住他这些舅舅、姨母的,今日才放纵了文官对她的刁难。是想提醒她——
她就算打了胜仗,也是朝上的“臣”。
石昊暗道一声,原来是这样。亏得他刚才提心吊胆,当真以为将军回到京城以后就无法无天了,敢在陛
没想到......“所以您是故意的?!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您的态度?”
“陛下如今还有人可用吗?我若今日不打了这个冒头的,不拿住了所有人,我阿姐在宫中处境会更加艰难。我父兄归来也会遭受同样羞辱......在西境打了两年多,你还没明白吗?”
姜晏宁有些失落。
接着说道,“你站得比人家低,凭什么求人家不打你。”
宫门前。
陆司昀刚追出来,就被穆王拦住了。
向来不怎参与宫中筵席的穆王,今日却出现在了这里,也是让人惊讶。
“你那大娘子去了将近三年,没想到这脾气......却是一点没变。”穆王笑着揶揄。
方才殿上之事,他又怎会不知。
往日吃瘪的是她,才觉得可恨,如今瞧见吃瘪的换成了别人,就觉着她愈发讨人喜欢了。
“你是来看好戏的?那可真遗憾,慢了一步呢。”陆司昀说罢便要去追。
以他对宁儿的了解,宁儿动手的那一刻,定是察觉到了朝上那些大臣的目的,也察觉到了陛下对他们的纵容,有意打压姜家的风头。
他是担心宁儿带了一肚子气出城,回到大营,再憋出什么事情。
穆王直接挡住了陆司昀的去路。
瞧见陆司昀当真有些急了,他也不兜圈子了,看看周围,立刻朝着陆司昀递去个眼色。“先别急着去追你大娘子,跑不了的,有些事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陆司昀问。
可穆王转头就走,陆司昀也只好跟了上去。
待寻到一僻静无人处,穆王向身后的薛稚看了一眼,薛稚立马就懂了。
走远了些,去盯着周围。
“你不是让我帮你打听到底有多少难民往这边来吗?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穆王说,“你可知,那杨氏一族与南庆是有瓜葛的?”
“杨氏一族,杨妃?”陆司昀的反应并不算强烈。
看在穆王眼里,也正如预料中一样,“果然,你是早就想到了的。”
“只是有所怀疑。”陆司昀也没有隐瞒,“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我听说......杨氏一族,本是前朝旧臣。”穆王看了看周围,小心提防着一切,继续说道。“当初南庆被打得弃城而逃,逃往南方,另立南朝。而杨氏一族忠心于庆国,却因留下来替庆国抵抗我朝大军,才不得已被尽数俘获。”
“这我是知道的,我只想知道,杨妃和南庆究竟是什么关系。”陆司昀问。
庆国被打到撤至南境,改称南朝庆国。
杨氏一族被俘,后投降于朝廷。
可毕竟是几代之前的事了,如今又为何......搅在了一起?
“杨妃生母——也就是杨尚书的那位妾室,她的兄长乃是南庆人。”穆王暗示。
杨妃的亲舅舅,在南庆任职。
于是......
陆司昀恍然,“所以......杨妃的母亲,是南庆派到杨尚书身边的人?”
她生下了女儿后,就意外离世。
可是多年后,她的女儿变成了陛下的杨妃......而杨氏一族,原本就是忠心于南朝庆国的,看来南庆早就把手伸到了这边。
“那这一次掳人,便绝不是简单的威胁。”陆司昀断言。
想来——
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打算掳走杨妃,威胁陛下的。
定然还有更了不得的计划。
他们到底在预谋什么?
忽而又长咦一声,好像仍然有些事情没有想通。
“你就不好奇,既然杨氏一族投奔南庆,为何南庆又杀了他们?”
穆王早就猜到他会问什么了。
“那还不简单,有比杨尚书投奔南庆更有利的存在,他们凭什么去管一个......已经在我朝境内失势的杨尚书?”
而那比杨氏一族投被南庆更有利的存在。
是......
杨妃。
杨妃回到宫里,根本就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