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乐公主写给穆王的“家书”里,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她在勒沁的绝望。
勒沁王逼她向中原送出消息,令中原屈从,以助他在西境大权独揽。还让长乐公主以其自己的名字,请中原向西境送去数以万计的物资,用来抵抗寒冬的侵袭。
可这两件事,长乐公主都没能办到。
故而她在勒沁的处境,一日比一日更艰难。勒沁王就逼她,让中原王室派使臣前往勒沁谈判,还当众侮辱了她身边的婢女嘉儿。
现在整个勒沁都在看她的笑话,嘉儿不堪受辱已经疯魔,勒沁的人明知道嘉儿的情况,却不肯替她们请大夫诊治。她知道,嘉儿撑不了多久了,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长乐生于皇族,一世忠于皇族,深知两族一旦开战,长乐的存在必将使得我朝为难,兄长放心,待到那日长乐必将一死以报先祖!望,我兄无虞。长乐绝笔。”
在长乐公主家书的最后,透露着她将一死的决心,誓不会在两族交战之际,成为中原落入勒沁的软肋。
陆司昀和姜晏宁四目相对的瞬间,交换了彼此的心意。
陆司昀将手中长乐公主的家书放下,“不知,穆王意下如何?”
“子煦。”穆王缓缓开口,面上无恙,然而语气却十分沉重。“本王与长乐,自小并不在一处长大,虽然没有多么深刻的手足之情,但毕竟是一母所出......而今,她是这世上,本王唯一的亲人了。”
“你想怎么样吧?攻打西境是早已决定的,收复西境我们势在必得,不可能因为长乐公主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眼下勒沁王越是焦急胁迫长乐公主威胁中原,越是说明勒沁内部出了问题,令他烦躁。此乃强攻最佳时机!长乐公主不断强调,她在勒沁的处境如何如何艰难,那这封信又是如何从勒沁送出来的呢?”
姜晏宁不愿听他自欺欺人地吹嘘,他有多么心疼长乐公主这个妹妹。
除了虚伪,还是虚伪。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拿着亲人在姜晏宁面前博取同情了,先前或许还会信他,可现在......
长乐公主在信中多次强调,她在勒沁的日子不好过。可她的信,不仅送出了勒沁,甚至不远千里却安然无恙地送到了穆王的手里。
如果长乐公主没说谎。
那就是有人故意把她的信送来。而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勒沁王。
陆司昀稍作思考,道,“宁儿说得不无道理。”
战前送来的这封信,如处置不当,极易扰乱军心。
“本王明白,这就是本王想要提醒你们的。勒沁王这个人向来孤傲,目中无人。然而此番举动,无法不令人怀疑他的目的,本王想卖姜大娘子一个人情......”穆王缓缓道,“只是——他日,长乐若落在姜大娘子手上,还望姜大娘子高抬贵手,留她一条命。也算是本王这个做兄长的,为她做了一件事。”
陆司昀回身看向姜晏宁,这件事,他想让姜晏宁自己拿决定。
姜晏宁不解问穆王,“你就这么相信我,会信守承诺?”
“姜侯一生最终承诺,你家兄长不也是依着你父亲旧日的承诺,娶了你家大嫂吗?”穆王因此笃定,一旦姜晏宁答应,定会信守。“本王对你姜大娘子的信任有三分,对姜侯的信任却有十分。”
这么说的话......
姜晏宁低头想了许久,“我倒是可以答应你,若有一天长乐公主因故落在我手上,我会留她一条命......但你这筹码,未免也太便宜了。我爹虽以忠义闻名,但我阿娘出身商贾,我可是不会干赔本的买卖。”
陆司昀低头一笑。
姜晏宁总让人出乎意料,但每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背后,却又让人不那么的......
意外。
好像,这就是她姜晏宁干得出来的事。
无论多么荒唐,只要和“姜晏宁”三个字扯上关系,就显得格外的映衬。
穆王迟疑,半晌又问,“那姜大娘子,还有何想要之物?若是本王能够办到的,自然......”
以她姜晏宁的财力,不然再加上她阿娘,她舅舅和外祖父,她阿姐、兄长们......还有整个国公府,这世上还有她得不到之物?
“他!”
姜晏宁抬手一指。
越过穆王,指向了薛稚。
穆王回身看去,略显惊愕,“......姜大娘子,毕竟还当着你夫君的面,你问本王要一个男人,这......好歹,你也得给子煦留些面子吧。”
“什么男人,要男人的。我是说,我要他再跟我打几架......”姜晏宁提到打架,便格外精神。“还有,用他更趁手的兵器。”
长弯刀......
同一时间,陆喻洲的院子里聚了一群“小朋友”。
就连太子殿下也跟着凑了过来,仿佛刚才被姨母那么一吼,不知怎么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一直都知道五姐的身手好,没想到,五姐还真不赖!”姜清仪感慨说。
以前只知道自家五姐蛮横,怎知五姐的身手竟是这样的好。要不是亲眼看见,他可不会相信!难怪五姐能成为第一个女将军......
都是有原因的,他回去也要好好练功夫,将来决不能被五姐比下去。
“我们还在穹城的时候,阿娘就不曾落下练功的,每日每日,都要练两下子。她说这是姜家人本能,但凡朝上下了诏书,姜家人即刻便能回营,率军应战。”陆喻泊道,“这次回来,我们在半路上还遇见专门劫官吏的侠盗了呢,当晚把整个官驿都给围了,别提多凶了!”
“什么!?”小太子吓了一跳,这是真的?“劫官吏?”
“没错!只劫官吏的侠盗,他们见我们一行人带的行李比较多,就以为我们是那些贪官污吏,趁夜想要偷袭官驿呢!”陆喻泊走到小太子跟前说起,“幸好我们这边发现得早,一路护送的也是天策营的人,双方大半夜里在官驿门外对峙......当时的情况,别提多凶险了!”
“那,那后来?”小太子听得出神,想象着那个画面,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后来,我阿娘提着长枪就出去了,站在门口冲着那些匪类叫喊,你们哪个是当家主事的,出来跟我说话!......”陆喻泊越描述越夸张,听得陆喻洲和陆喻泽满头黑线。
倒是小太子入了迷,津津有味地听他说着。
“......对面贼寇缩于暗处,闻其声不见其人,却一听我阿娘报上名号,当时傻眼,问道,你就是姜家五姑娘?得知我阿娘就是当初带兵上阵的姜家五姑娘,说了声打扰,随后撤离,不留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