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是重阳。
依着陆家的规矩,朱小娘早早就带人准备起重阳糕了,快到重阳的时候,便要与亲朋好友互送重阳糕,以表心意。
碾碎茱萸做酒,驱邪避凶,还要撒到门窗上。
一大早,朱小娘就特意送来放了盐巴的茱萸酒,说是可以饮用的。
却分着给男子的,和给女子的。
姜晏宁好奇问了一句。
朱小娘说,男子的茱萸酒里,是有十八颗茱萸,而女子的茱萸酒里有九颗,必须一饮而下,否则辟邪的效果就不灵验了。
不只是家中主人、公子、姑娘,就连下人女婢们,也都要依着规矩饮下。
好在这一日图个吉利。
孙妈妈一早就让庄子里送来了许多茱萸和菊花,每个院子里都分上了一些。
院子里的女婢们,忙着把茱萸插在各处。
大都分得了一些菊花,互相戴在头上,一时间整个国公府里倒是热闹。
听说往年陆家还会有出游的计划,秦大娘子会带着家中女眷外出登高。
只是今年秦大娘子的身子不爽利,家中二大娘子也病着,不得不取消了出游的行程。
由着孩子们自行决定要做什么。
姜晏宁和秦大娘子商量,要不要去看看二叔母。
前两日问起的时候,秦大娘子说是太医为二大娘子看诊后劝要静养,避免打扰,就没去成。
恰逢这两日过节,国公府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昨日太医也来过,说起这位二大娘子的病见好转,姜晏宁才又有了去探望的念头。
这一次,秦大娘子答应了。
趁着过节,让她和陆司遥做着伴,一起去岳大娘子的院子送点重阳糕,顺便陪她们二叔母好好聊聊,免得她自己待在院子里胡思乱想。
得到许可,姜晏宁和陆司遥就准备起来,她还特地询问过自家夫君,二叔母的喜好。
得知二叔母喜欢茶。
姜晏宁特别准备了一套娘家带来的大玉川先生,和一些上好的茶叶。
和陆司遥做着伴,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岳大娘子正坐在院中藤椅上,独自赏着秋色,身上盖着一条鹿皮的毯子。久病缠身,使她的气色看起来尤为憔悴,骨相分明。
姜晏宁和陆司遥的到来,让这个静寂的小院里,顿时有了一丝生气。
她们陪在二叔母身边,说说笑笑。
不时的关心,让二叔母心中温暖不已,看到姜晏宁带来的礼物,二叔母直言她带来的礼物太贵重了。
还是陆司遥帮着说话,才劝了二叔母将礼物收下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晏宁无意挑中的这套大玉川先生,着实是送到了二叔母的心里。
二叔母爱不释手,立刻便让人收拾了拿来用。
来了兴致,还要亲自点茶,说要给她们尝一尝。突然间心情好了,整个人看起来气色都明亮了许多。
配上陆司遥带来的重阳糕。
说起京中的趣事,一聊就是一下午。
瞧着跟前的两个姑娘,二叔母也是开心得不得了,正是高兴的时候,却感慨了句。
“我只盼着徽儿成了婚,娶一个像咱们昀哥儿新妇这样的,好好的过日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姜晏宁愣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该劝些什么合适,好像二叔母心里已经没了——好好活下去的心气儿。
只等着给她儿子娶了大娘子后,便完成了一生最后的使命。
“二叔母何出此言,徽哥哥定会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娘子,您也一定会看到儿孙满堂的。”陆司遥接过话,圆了过去。
听得岳大娘子心中欢喜,面上的愁容也舒展了许多,她自然是想要看到的。
只是担心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罢了。
“徽哥哥最近还是很忙吗?”陆司遥无意问起。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陆司徽了。
同住在一个国公府里,按理说总会有遇上的时候,可陆司徽好像特别忙,难得家宴才能见上一面。
二叔母解释说,前些时候陆司徽刚去任职,很多事情才刚刚上手,因此需要时间适应。
难免会忙一些。
“这也是正常的。”
姜晏宁听着觉得很合理,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和陆司遥说起,“你哥哥也是这样,总是早出晚归的,一问就是有公务在身。男人嘛,到了这个年纪就得以事业为先了。”
“是这样吗?”陆司遥竟信以为真。
听着两个小丫头在自己跟前讨论,这一知半解却还特别认真的样子,岳大娘子忍不住笑了。
“二叔母笑什么呀?”姜晏宁糊涂了。
“我笑啊,昀哥儿当真是娶了个活宝!”岳大娘子一时开心了许多,方才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二叔母是在夸我吧?”姜晏宁愈发糊涂了,她觉着这话应该是在夸她有趣。
“是,夸你!”
岳大娘子没了脾气,被她们这么一搅和,秋日里那些感伤的情绪都没了。
倒是觉得,活着还是有趣的。
“我就知道!”姜晏宁这下可得意了,摇着脑袋。“我也喜欢二叔母!”
从她第一次见二叔母,二叔母送她剑簪的时候,她就喜欢二叔母了。
“那我呢?我呢?”陆司遥急忙拉过嫂嫂问起,生怕嫂嫂不喜欢她了似的。
“喜欢!”姜晏宁认认真真地表态,“喜欢你的。”
“那我也喜欢嫂嫂。”陆司遥也笑了,看向二叔母,“还喜欢二叔母!”
瞧着她们俩这逗趣的样子,岳大娘子满眼都羡慕,“你们这样的年纪,真好。”
回想起——
她像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如此天真活泼的,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天塌下来,有大人给顶着。
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烦恼——
只是希望,她们可以这样多开心两年,女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早晚有一天,她们都会长成独当一面的主母,雷厉风行,精于家中打点、人情世故。
倒也不必急着催她们快快长成那样子。
岳大娘子拿出自己年少时喜欢的翻绳,说要教她们,两个小丫头坐在她跟前,认真地学起来。
不多会儿就缠在了一起,解不开。
她帮忙去解,姜晏宁和陆司遥就伸着脖子看。
解开了,继续挑着手指去翻花样,岳大娘子坐在藤椅上,手把手地教她们怎么挑、怎么翻。
向来安静的院子里,不时便会传来笑声......
陆司徽走在街上,看见了卖杏仁饼的,记起母亲喜欢吃......便准备掏钱买两块。
“老板,装两块吧。”
一摸身上,钱袋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老板看出他的糗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带钱你买什么杏仁饼啊。”
“我稍后给你送来......”陆司徽有些窘迫,举手投足间颇为不安。
“去去去!都像你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
老板误以为他是吃白食的,就要将他轰走。
“等一下。”
路过的马车停在了陆司徽身边,马车里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驾车的薛稚侧身听车里人说话。
随后拿了钱袋子过来,递给老板一些钱。“我家主人说了,这位公子的钱我们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