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遥一大早出现在姜家。
姜晏宁还浑然不知,躲在房里呼呼大睡着,春喜奋力拉扯着她的被子,想要把她叫起来。
直到曹大娘子提着裙摆,气势汹汹的杀进来。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春喜,果断抛弃了自家姑娘,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曹大娘子进门就看到姜晏宁还在睡着,立刻去夺钱妈妈手中——那包了好几层软锦的棍子。
一把将被子掀开,抄起棍子就往姜小五的小腿上招呼。
“哎呀!疼!呀……”姜晏宁哪里还有睡意,跳起来只顾逃命,站在床上蹦来跳去,灵活躲闪。
曹大娘子挥来的棍子,基本落空。
半晌,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钱妈妈眼看时机到了,立刻使了眼色,让跟随而来的婢女们上前劝阻,左右开弓拉住已经气消了大半的曹大娘子。
“大娘子这是做什么呀,打不得,打不得呀!”钱妈妈叫嚷着,顺势凑上前去劝说。
用了巧劲儿,只一下,就从曹大娘子手里,将棍子夺了出来。
“随手”递给了春喜,眼神微微一挑。
春喜顿时反应过来,抱着棍子,低头就跑了出去。任凭曹大娘子在身后叫嚷,头也不回。
“给我回来!把棍子给我拿过来!……”
曹大娘子气急。
陆家姑娘一个时辰前就来了,说是要约五姑娘去城外静宁寺上香祈福。
曹大娘子当时就有些为难,那个时间——打死姜晏宁,她都起不来。
可来人是亲家姑娘,曹大娘子也不好推辞,于是几次派出婢女过来传话,让春喜把姜晏宁叫起来。
生生等了一个时辰啊!
陆司遥虽然没说什么,可早已经坐立难安,显得有些窘迫了。
曹大娘子面上挂不住。
自家姑娘竟是这般不争气,要是人家回去一说,只怕宁儿还没过门,就已经招来公婆不满了。
最后一次,曹大娘子直接派出了钱妈妈,去喊姜晏宁起身待客。
可不论钱妈妈怎么哄怎么劝,睡得昏死过去的姜晏宁,一点反应都没有。
钱妈妈只好无奈回话。
这——便有了曹大娘子杀来的一幕。
姜晏宁睡得迷迷瞪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刻她还看到了陆夫子,突然之间小腿一阵抽痛,一下一下的打在身上,于是惊醒。
陆夫子不见了。
眼前多了个凶神恶煞的亲娘。
“阿娘,你又怎么了!”姜晏宁委屈跳脚,在床上蹦跶个不停,气得够呛。
并且立刻开始回忆,这两天有没有做什么该挨打的事。
可是显然没有啊。
张相那边……国公爷揽去了,自不会告诉她阿娘——她是怎样的胆大包天,跑去挑衅张相,差点让人灭了口。
然后就是……梁珏那边。
她借梁珏去打听张相的阴谋,事关重大,梁珏不可能隐瞒大哥哥的。
不过私下里,大哥哥已经找她说过此事了,可张相一事,豫国公已经揽去,便不再追究。
只是告诫姜晏宁,以后万不可这般冒险,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得先跟他们商量。
姜晏宁同意了。
大哥哥也答应了,在将此事回报给父亲后,会劝说父亲一起,隐瞒曹大娘子。
所以……
也没别的事了啊。
“陆家姑娘来寻你去静宁寺祈福,叫了你多少遍!你就是不起!”
曹大娘子四处寻找趁手的“兵器”,姜晏宁的屋子里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可每当她拾起一件,还没等她在手里掂两下呢,钱妈妈就会很顺手的将东西抢过来放下。
亲妈打闺女,哪有下狠手的。
大娘子就算再气,带了“家法”过来,那也是包了一层层软锦的棍子。
生怕打疼了。
偏偏五姑娘是个不看眼色的,尽是挑一些能惹毛亲娘的话说。
母女俩争起来,大娘子也舍不得狠打一顿。这时候,就需要钱妈妈这个老婆子上前劝说,给大娘子个台阶下。
“陆家姑娘?谁啊——不会是陆司遥吧?”姜晏宁琢磨着,自己知道的陆家姑娘,也就陆司遥一个了吧。“什么静宁寺,什么祈福啊……我不去,我还要睡觉呢!”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陆司遥是她未来小姑子,是她万万不能拒绝的人。
只是纳闷,陆司遥一大早跑来找她去什么静宁寺——是不是疯了。
她们之间应该还没有熟络到,可以一起拜神祈福的程度吧。
一听姜晏宁说不去,曹大娘子撸起袖子就冲了上来。
姜晏宁那个暴脾气,一大半都是遗传自亲娘。曹大娘子也是嫁人后才收敛了性子的,这要是豁出去了,她比姜晏宁的脾气可大多了。
钱妈妈在内,一群婢女都拉不住。
“姑娘啊!姑娘,你就别再气大娘子了,服个软吧,大娘子又不会害你!”钱妈妈死死抱着曹大娘子的腿,唯恐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从床上摔下来。
姜晏宁迫于阿娘势不可挡的气势。
妥协了。
春喜帮她换了衣裳。
姜晏宁打着哈欠,来寻在曹大娘子处等候多时的陆司遥。
陆司遥看到姜晏宁如此一面。
当时就愣住了。
“走吧。”姜晏宁的眼皮子还在打架呢,直到这会儿都没有想通,为什么她要一大早陪陆司遥去静宁寺祈福。
难道祈福,就能不被阿娘打了吗?
“照顾好陆家姑娘!”
曹大娘子早已换上了外人熟知的温良贤淑,挤出一个令姜晏宁后脊发寒的可怕笑容。
姜晏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一幕,全都被陆司遥看在了眼里,偷偷一笑。
“五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吗?”
马车上,陆司遥看姜晏宁几次昏昏欲睡,担心她会撞到头,果断伸着手挡在旁边,小心护着兄长的心上人。
“……我就没有起过这么早的。”姜晏宁哀怨的说,“不对,也不是没有——陆夫子在我家上课的时候,天一亮阿姐就会跑来叫我,生拉硬拽地逼我起来上课去。”
回想那个时候,可真是难熬啊。
不过话说回来……
陆司昀,陆司遥——这两个是兄妹,都起这么早的,难道是说……
“陆姑娘。”
姜晏宁突然叫住了陆司遥。
把陆司遥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习惯了,“五姑娘不如随我兄长,叫我遥儿吧。”
遥儿?
那也未免太亲近了些……
“我,可是我现在,和你兄长——还没有……就是……叫你遥儿,未免也太……”
“没关系,五姑娘习惯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陆司遥乖巧得像小兔子一样,惹人怜爱。
“陆姑娘。”姜晏宁还是选择了最妥当的称呼,见引起了陆司遥的注意,接着问道,“你家里是不是都习惯,起那么早啊?”
这个问题,着实把陆司遥给问住了。
“早——吗?”
她从未想过呢,只是自小便如此,早已习惯了。转念一想,接着就明白了姜晏宁的担忧,笑着回答。
“五姑娘也不必担心,父亲与大娘子都是和善的人,最是好说话的。若五姑娘不习惯早起,便让兄长去说说,晚些请安就是了。”
请安?
还要——请安的吗。
对啊,她怎么把这事忘了呢?大嫂嫂过门后也是如此。
即便阿娘不是大哥哥的生母,但是大嫂嫂在礼数上一向周全,晨昏定省从不偷懒。
日后她姜晏宁嫁进了陆家。
只怕也不能再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