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过饭后李云强来了。
不过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道歉的。
毛小岁听他说这话耳朵都起茧。
听他说完李云山也沉默了，在李云强忐忑不安的时候才淡淡的说“你回去好好劝劝吧，哪怕分家了也是一家人，别闹得太难看了。”
李云强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会儿听他说这话，他总觉得那是在警告。
但他也知道没脸说什么，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李云山这才换了以往的语气，“家里确实没什么银子了，你这要真缺，也能借你一两。”
“不用。”李云强忙说“开春打算卖粮，到时候够的。”
“行。”他没再提，又说了几句话后李云强就走了。
毛小岁出门上茅房，从院子里往林子的方向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一片，她鼻尖被冰了一下，忙抬眼就天上白花花的飘起了雪花。
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很快又有大片大片的砸下来……
李云山在屋子里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出门一看就见人蹲在院门口，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最后默默的转身回了家。
这一场雪来的猛烈，连着下了两天两夜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家里的水缸见底了，外面雪下的厚，他们住得又高，往常不觉得，这时候倒是犯起了难。
李云山还在屋子里躺着，她犹豫了会干脆在场子那边挖了两桶雪。
把雪倒进锅里熬成水，舀进桶里沉淀。
雪水有很重的土腥味，哪怕沉淀过也是如此。
李云山一口就尝出来了，问“没水了？”
雪下的突然，他确实忘了存水。
“没了。”
“我一会去打。”
“这个天怎么去？滑的都没法下去吧？”
“扔一层土，这会儿还好，等天晴出了太阳，雪开始化的时候才是真的泥泞，好些天都干不了。”
“这么麻烦你往年都是怎么吃水的？”
“水缸，家里的水缸都是用来冬天存水的。”
“那多麻烦。”
“没法子，山上的水这时候冻住了，夏天的时候村里人会洗脚，也没法用。”
“这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太阳出来晒也要时间，雪停再去也是一样的。”
“成。”他没再纠结。
吃过饭毛小岁照常做鞋子。
之前糊了两双鞋底，她自己的做了一半，李云山的还没开始。
泥炉越烧越旺，烤的她膝盖窝都疼。
李云山躺在床上，突然说“门外有人叫你。”
她这会儿也听到声了，只是听不太清楚，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离得近了，她这才听出是齐玉珍的声音。
齐玉珍站在门外，连门都没推，压着嗓子喊她。
“来了。”她应着，脚下步子又快了许多。
门外齐玉珍一脸着急，慌忙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这是？”
“小岁。”齐玉珍拉着她往旁边走。
毛小岁被她这神经兮兮的样子也弄懵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更加小声的询问“怎么了？是出事了吗？”
齐玉珍明知道没人，还是慌张的左右乱看。
“咋了这是？”
“我听说三奶奶给李云强看了个姑娘……”
她震惊，“你……为这事？”
李云强长的自然不差，说是玉树临风夸张了些，但也是个五官端正的小伙子，她只是奇怪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种心思。
又或者是她没注意？毛小岁不得而知。
齐玉珍大概也是觉得羞耻，紧张的抿了下唇，脸色又红又慌“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的，老太太前几天过来要钱的时候说的。”
齐玉珍又开始用力的抿唇，看起来快哭了似的。
她也不说话，就低着头小声的抽泣。
毛小岁实在冷得很，见她一直不说话也逐渐没了耐心“你这心思婶子知道吗？她同意吗？”
齐玉珍摇摇头“我娘觉得三奶奶是那种喜欢磋磨人的，不让我嫁。”
“我觉得你娘说的是对的，你看她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你嫁过去多受罪，你再喜欢李云强，他也还是向着他奶奶不是？”
“不一样。”她小声的说“三奶奶不喜欢李云山，自然也跟着讨厌你。”
“……她凭什么不喜欢李云山？”她心里不服气但隐隐还是能感觉到的。
齐玉珍心里奇怪她怎么替李云山说话，这会儿心里烦也没问，只是拉着她的手。
“你找我也没用啊，这事得你娘同意才行。”
“娘不同意。”说着她就又开始掉眼泪。
“那你也不能私奔啊，你同意李云强还不同意呢。”
“你说怎么样娘才能同意，三奶奶虽然泼辣，但他对李云强是好的，我嫁过去以后指定不会为难我。”
毛小岁也搞不懂她哪来的自信，就凭丁文秀下死手拧她耳朵那一次，都不是个心善的主。
“你让李云强多掏些银子自然就愿意了。”
“三奶奶肯定是不愿意的。”
“要不进去说吧，太冷了。”她使劲的跺了跺脚，一会的功夫都给她冻麻了。
“李云山在吗？”
“在啊，这大冷的天他不在家能去哪。”
“那我不去了。”
“那怎么着？你回去？”
她这会儿哭的眼睛都是红的，回去她娘知道要说她。
她摇了摇头。
“……”
又僵持了会，院子里李云山喊了她一声，齐玉珍这才道“我先回了。”
她点了点头，这会儿不止脚麻，连脸都是麻的。
一步三挪的进了家门，然后就见李云山站在门后，她尴尬了一下，也不知道被听到了多少。
“进屋吧。”李云山越过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