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节开始悄然更替,冬日的阳光逐渐变得柔和,冰雪也开始融化。
当第一缕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开始苏醒,树木抽出嫩芽,草地逐渐变绿,世界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了。
闻父没有熬过这个开春,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杀的,如影随形的噩梦、急病和痛苦让他逐渐感到绝望。
他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种束缚。
太阳出来的前一天,伺候的下人发现闻父死在了床上,他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脸上却带着解脱的表情。
他的死没有引起多大的改变,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悲伤,他一共九个老婆,十几个孩子,基本每一房都在忙着争家产。
葬礼是在闻父去世后的第三天举行的。
当天清晨,家族成员和亲友们纷纷来到家里,以表达哀悼和慰问。
灵堂布置得简洁而肃穆,中央摆放着闻父的遗像,面前摆放着香烛和供品,闻霆没有给他点长明灯,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葬礼的气氛庄严而肃穆,大家都穿着黑色或者深色的衣服,脸上流露出浮于表面的悲痛神情。
姜柚跟在杜氏后面,她穿着白色旗袍,布料垂顺,泛着细细的珠光,胸前缀着黑纱结,鬓边簪着一朵白花,脸上未施粉黛,皮肤素净白皙。
隔着人群,她遥遥地跟被围在中间的闻霆对了个眼神,他穿着一件孝衣,旧式的白色长袍,神情平淡,进退得体。
这些人的试探和恭维让他有些厌烦。
闻霆看似在与人寒暄,实则目光已经落到了姜柚的身上,她着一身素,看起来就像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色蝴蝶兰。
见她朝这边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底掠过了一抹笑意。
到了中午,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走出家门。
人们手持香烛、纸钱,走在前面,接着是棺木,最后是其他亲友和围观群众,一路上,大家都默默地走着,不时有人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到达墓地后,装着闻父尸体的棺木被缓缓地放入墓穴中,家人们鞠躬致哀,然后进行土葬。
最后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闻父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闻钦站在姜柚旁边,他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旧式长衫,眼神冷淡,看不出一点感情,没有悲痛,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这个父亲对他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葬礼刚结束,就有人开始冒头想争遗产了。
闻霆对遗产没有兴趣,但他还是站出来主持了公道,把遗产均分给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二姨娘一听说他什么都不要,连害怕也顾不上了,非要跑到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是被他给治住了。
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以后还得依靠他。
闻霆年幼时,二姨娘为了争宠没少伤害他,母子俩的情分早就比水还要淡薄了。
看在她对自己有生恩的份上,闻霆愿意给她养老,让她不至于孤苦无依、晚年凄凉,就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另外,除了闻霆和闻承以外,其他人都不愿意分家,他们两人便自己独立出去了。
杜氏本就是苏州人,她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留恋,便跟着闻承一起搬到了另外一个宅院里。
这个宅院是闻霆置办的,对于闻承这个弟弟,他还是挺关心的。
闻承现在还在读书,而且也没有做生意或者理财的经验,所以他把大部分钱财都交给了闻霆保管,杜氏对此也没有异议。
年前她做了个很真实的梦,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梦见闻钦,他看起来跟生前一模一样,穿着一件黑色长衫,脸色苍白,脸上带着的笑容很淡,却很真实。
他好像遇见了什么让他很开心的事情。
闻钦说,他就要投生到好人家去了,让她以后不要念着他了,与其每天待在佛堂里替他诵经祈福,不如多出去走走,安稳地度过余生。
梦醒之后,杜氏感觉放松了许多,心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闻父过世,她也没有多伤心,她跟丈夫之间的感情早就磨灭了,她现在只想跟小儿子一起好好生活。
闻承今年打算参加北京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整日都在忙学习,她则学着自己侍弄花草,心情好了不少。
姜柚继续在保宁堂坐诊,如今她的名声很大,只要是她经手的病人,除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就没有治不好的。
母亲桑氏依然在纺织厂里上班,休息的时候,姜柚就送她出去玩,给她培养一些新的兴趣爱好。
她的性格越来越开朗,思想也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跟个受气包一样,整日只围着家庭打转。
至于姜老三,自从知道姜耀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己头戴绿帽,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他本就被酒色和大烟掏空的身体一下子就扛不住了,卧病在床许久之后,下半身瘫痪了。
桑氏不伺候他,他便整日为难姜老太,姜老太眼睛看不清,一把年纪了还要伺候自己的宝贝儿子,没过多长时间就受不了了。
她曾经去纺织厂找过桑氏,还想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招逼儿媳妇回去伺候他们母子。
结果姜柚直接找人去教训了姜老太和姜老三一顿,都没怎么动手,只恐吓了几句,两个欺软怕硬的人立刻就怂了。
至于陈氏,她被姜老三休了以后,就想去找自己的奸夫邓飞,还带着姜耀祖一起。
当时她抹着眼泪一番哭诉:“你看看你现在娶那个老婆,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给你留下一儿半女,你可就耀祖这么一个儿子呀!你怎么忍心让他在外面受苦的!”
听了这话,邓飞当场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光,他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老婆的娘家,就算他玩得再花,都是不敢闹到老婆面前的。
儿子?
不过是一个被养废了的废物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姜耀祖难得聪明了一次,抓住了邓飞的软肋,立刻变了副嘴脸,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钱的话,我就闹到你家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的陈氏赶紧附和道:“没错!当初是你先勾搭的我,我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个儿子,你不给点钱说的过去吗?”
邓飞咬了咬牙,厌恶地看了母子俩一眼,眼下不适宜撕破脸,为了安抚他们,他还是给了他们一百大洋。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无数次,更何况江耀祖是个吃喝嫖赌都沾的混子,一百大洋根本就不够他挥霍的。
邓飞自然不愿意被一直勒索,而且他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人,私底下找了人,把姜耀祖好不容易养好的腿给再次打断了,并且还落下了残疾。
陈氏也被收拾了,她仗着还有几分姿色,一直在男人堆里打转,靠三瓜两枣养活自己,邓飞直接让人把她给毁容了。
当然,邓飞后来也没能好过,物极必反,姜耀祖和陈氏被教训了一顿,不仅没有安分下来,反而跟发了癫似的,闹得更凶了。
邓飞的老婆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她非常果断,先确定了事情的真伪,然后登报休夫,最后好好地教训了三个人。
三人都撕破脸闹成了这样,最后居然还凑成了一个小家庭,住在贫民窟里,每天都互相折磨,找不到赚钱的手段,想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还被扭送报官。
至于姜贞吉,她跟一家子划清了界限,却还是继承了她娘的衣钵,仗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一直在男人堆里打转,想要找个有钱人嫁了,但有钱人又看不上她。
她活成了一个没有自尊和思想的花瓶,活成了只会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而色衰则爱驰,等到年纪大了,什么都不会的她还是只能凄凉地度过晚年。
时间转眼就步入了夏天。
夏天是大自然的热情季,也是生命的繁荣期,世间万物都沐浴在热烈而灿烂的阳光下。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风轻拂,带着热烈的气息,吹过了稻田,吹过了河流,吹过了山岗。
夏天的味道是浓郁且复杂的,果实的甜香,花朵的芬芳,还有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都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惬意。
姜柚准备跟着闻霆去上海了,理由也很充分,他在上海新开了一家医馆,保宁堂的连锁店,要让姜柚去当掌柜的。
杜氏猜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
毕竟之前家宴的时候,面对其他人说姜柚“身为一个寡妇还穿红戴绿,打扮得一点都不安分”的闲话,她都能回怼一句“新民国早就不讲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旧东西了”。
杜氏也是一个母亲,她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不愿意看见她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这些年她的思想也发生了转变,虽然闻父不让人在家里谈新思想,但在私底下,闻承还是喜欢跟母亲说起一些新鲜事。
而在闻父死后,闻承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他甚至还带着杜氏去大街上看过学生演讲,去学校礼堂看过文人演讲。
对于当年的“冲喜”,杜氏是心怀歉疚的,这种事确实是糟粕,极大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儿家的一生。
在去上海之前,姜柚收到了一封请帖,云薇和傅文讳的结婚请帖。
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相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云薇没有经历家破人亡,云父还活得好好的,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成长,她成了医院的一名外科手术医生,救下了很多病人。
傅文讳接手了傅家的生意,他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就拿桑氏上班的那个纺织厂来说,就是他联合几名民族企业家集资创办的,生意特别好,算是苏州的一个名牌了。
姜柚与两人的关系很不错,自然是要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去上海的日子就往后推了几天。
结婚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情,需要提前筹备,男方选定良辰吉日,发帖邀请亲朋好友,女方家则忙着准备嫁妆,从衣橱、梳妆台到被褥、餐具,一应俱全。
婚礼当天,姜柚和闻霆一起来到傅家。
只见傅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阳光给红漆大门镀上了一层金色,门檐上挂着大红灯笼,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新郎官的姓氏,门前的石狮子披着红绸,仿佛也为了这场盛大的婚礼穿上了新衣。
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正厅中央还有一队身着华丽旗袍的舞狮队正在表演,他们腾跃翻滚,动作矫健而优美。伴随着锣鼓声和欢呼声,舞狮队表演得越来越起劲。
一排排的长桌上摆满了美食,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宾客们三五成群,或品尝美食,或交谈甚欢,气氛热烈而和谐,都在等待着喜宴的开始。
新娘子云薇身着绣花精致的红色嫁衣,头戴凤冠霞帔,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她由媒人搀扶着,缓缓走进院子。
新郎官傅文讳连忙迎了上去,他穿着红色的长袍马褂,胸前佩戴一朵大红花,神采奕奕。
当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时,宾客们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整个场面喜气洋洋,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此起彼伏的祝福声。
姜柚站在人群中看着般配的两人,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闻霆看了半晌,不由得有些心动,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想……”
站在另一边的闻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冷酷无情地说道:“不,你不想。”
闻霆:“……”
闻钦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提醒一下,你大哥我还在这里,虽然死了,但没完全死。”
闻霆:“……”算了,其实他对名分也没有多执着的,只是简单想想而已,能陪在她身边是最重要的!
他笑了笑,看着姜柚的眼神很温柔,温声说道:“我跟大哥开个玩笑而已,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没有名分也没关系的。”
系统和002表现得很激动:“开始了,开始了,又要使用绿茶招数了。”
闻钦笑得同样温和,眼神专注柔和:“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
没能说话的姜柚:“……”汗流浃背了家人们。
她眨了眨眼睛,悄悄勾住闻霆的手指,笑吟吟地回应道:“当然,我们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闻钦清了清嗓子。
姜柚看向他,用另一只手勾住他,补充道:“这个我们,当然包括你一起了!”
她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宣布道:“我们三个,都要好好的!一辈子在一起!”
又是成功端水的一天!她真棒棒!
系统捏着嗓子:“咱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是最重要的!”
002:“咳咳。”
姜柚:“……”
闻钦勉强满意了。
闻霆也勉强满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为了她退一步,倒也没什么。
她开心是最重要的,以后争宠就各凭本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