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强弩之末

时俞眼下可选择炼制的四品丹并不多,先前囿于修为,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会炼制起四品丹来,因此没刻意准备、收集过相关灵植,只偶尔碰上了便买上一二株。

如今她扫一眼叩命铃里有的灵植,发现也仅有炼制化疴丹这么一个选择了。

这化疴丹,是她从前在仙缘游戏中研制的丹方,以冰髓为主药,服下后可化解丹毒、清淤解煞。

修士但凡服用丹药,体内总会多少残留有丹毒。少时影响不大,但积累下来,却会影响心境修为,若不及早拔除,更会形成屏障,成为修炼之路上的一大隐患。

以冰髓为主药炼制而成的化疴丹,却是可以有效拔除丹毒、裨益体质。

冰髓生长在寒冰之地,是吸收天地之寒凝聚成的晶莹剔透的髓芯,此物难得,时俞仅有的这一块,还是当初拍卖会上,季大师拍下当作见面礼、和烟霞蚕蚕丝一道赠予她的。

定了定神,时俞将冰髓取出,又拿出二十余种作为辅药的灵植来。

众人一看,便知她这是打算继续炼丹了。

宋会长看着她拿出的灵植品阶皆是不低,沉神道:“俞丫头怕是想要炼制四品丹。”

他与季大师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震惊之色。

两人与时俞相识这么久了,自也多少明白她的性子,知晓她此时出手,决然不是贸贸然,而是一定抱着与那裴言积一争高低的念头。

如此,她既出手,炼制的必是和裴言积同品阶的四品丹。

“这丫头……”看着时俞越发苍白的脸色,季大师紧了紧手掌,“瞧着状态不大对劲,可莫要强撑了。”

宋会长亦是深吸一口气:“她先前服下的那颗丹药,如此霸道,硬生生将其修为提至筑基,也不知有何后患。”

高台上,离时俞不远的殷文舟和秦轻穆二人,神色不明地看着时俞,眼中有忌惮、怀疑,又有隐约的不甘心。

裴言积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结束了调息,冷眼望着时俞。此刻,他眼中那股全然的自信已然有了动摇,看向时俞的目光,也夹带上几分警惕和晦暗。

不管众人如何作想,时俞都不在意。

她轻触着刚刚祭炼完成的丹炉,打算一鼓作气,继续炼丹。

然而就在此时,小噬极丹的药效耗尽,再也支撑不住。

她已至筑基的修为骤然因药效消退而开始倒退,不过片刻功夫,就回落到原本的炼气八层。

且与此同时,没了修为支撑,亏空的气血叫时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针刺穿,每一寸血肉都似在剧烈的抽搐,血液也在沸腾。她的眼前猛然一片漆黑,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呼……呼……”

“扑通!扑通!”

时俞知道,小噬极丹带来的气血消耗已经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再也无法支撑她的修为。

其余人等也注意到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化。

殷世修说不好自己是期盼时俞继续下去,还是就此打住,看着她面若金纸、身子飘然欲坠的样子,沉声道:“她支撑不住了。”

殷文舟轻吐一口气,心中隐有窃喜,暗道:“我打败不了他,你也不行。”他向来高傲,怎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踩着自己走在前头,有一个裴言积夺走本属于自己的光环就够了,再来一个,如何受得了。

秦轻穆亦是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

裴言积暗暗蹙起的眉,则在此时缓缓松了下来:“看来,你也只能在此打住了。”

台下,却并无观众发出不满、嘲讽之言。

就算时俞在此刻停下,今日之后,她的名字也必将响彻整个衡泽府乃至长原郡。器、丹两道兼修,且不论单拎出哪一个,都有惊人的天赋和成就,长原郡何时出过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在众人注视之下,时俞强压住翻涌的气血,皱了皱眉,勉力撑开眼皮,看向还剩下一颗的小噬极丹。

此时接近极限,若再服用,恐有灵脉受损、神魂动摇的可能。

“难道要放弃吗?”她捻起这一枚丹药端详,喃喃自问。

身体内部很痛、很痛,精血燃烧的感觉并不好受,那是来自于身体深处、神魂深处的动摇和空乏之感,可是,她曾体会过比这更难受的感觉。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灵脉被生抽,那股空乏、疼痛之感,比现在更甚。

时俞忽然莞尔一笑。做下决定:“我答应过宋会长,要争得这魁首之位的。”

台下,宋会长等人察觉她还有继续强撑的打算,悚然一惊,恨不得飞上台去将时俞拉下来才好。

“傻丫头!停下!”

可惜,受阵法阻隔,这等呼喝全被拦在了外头。

宋会长和季大师等人,眼睁睁看着时俞将剩下的那颗小噬极丹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精血再度被燃烧,比此前更为剧烈的疼痛和灼烧之感从身体深处漫上,她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纹,鲜血不断从中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衫。骨骼也传出崩碎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时俞咳出一口血来,意识开始跟着模糊,她强打起精神,从叩命铃中取出一滴未曾稀释的生泉水含在舌下,而后驱使着虚空隙灵焱投入丹炉,开始炼丹。

叩命铃里,早已回归其中的七色彩鸾察觉到她气息飘忽不定,急得上下飞蹿,时俞也分不出心神去安抚。

宋会长手掌一紧,哑声道:“傻丫头,这等燃烧精血的代价,一次就够了,怎可一而再……”

季大师苦笑一声:“她怕是想着老早协会对她的期盼,想拿到魁首之位。”

宋会长后悔不已,双眸赤红:“都怪我,同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什么劳什子魁首,什么破炎阳灵境,这丫头平平安安的就行……”

时俞道途广阔,若是因为此遭伤及本源、影响道途,宋会长只怕自己要以死谢罪才能平复心中懊恼伤痛了。

然而,丹既服下,便木已成舟,再难改变什么。

此时,众人能做的,也只是往下看下去。

不远处,裴言积见时俞竟还有余力、继续了下去,眸色深沉,冷笑道:“勉强一试又能如何?你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侥幸成丹,也比不得我的成丹品质,以道途受损为代价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