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广袤的空地,四周环绕着高耸入云的峰峦。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地面上,显得异常明亮。
云锋松了口气,他已不是头一回进入秘境,见没生什么波折便将众人带到此处,心情大好:“看到那石台了吗!”
只见空旷地面上,矗立着一座古老神秘的石台,上面镶嵌着一块巨大古拙的石镜。
“那就是悟道镜吗?”
“真大啊……”
一群人里头,不少人是头一回进秘境,看到这石镜竟有半个山峦那么大,都诧异不已。
面向石镜时,众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一种奇异的力量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凡尘俗世都被隔离了。
“这便是这处魇化秘境的核心——悟道镜。时姑娘,坐在石台前凝望镜面,每个人都会从中看到不同景象,仔细揣摩,能得不少好处。”
云锋仰头望着石镜,殷勤介绍了一句,可半天没等来时俞回应,便转头看去:“时姑娘?”
人群间,哪还有时俞的身影。
只见云苒正手捧一截断掉的红绫,怔怔出神。
云锋暗叫不好,快步上前,喝问云苒道:“时姑娘呢?”
云苒正心绪不定,被他呵斥,慌了神,抬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出来时,软红绫便断了,不曾见到时姑娘。”
手中红绫断掉,禁制一一破碎,原本的湛湛灵光尽数消散了去。云苒眼眶泛酸,无措地睁大眼。
“你们俩不是牵到一起的吗!”云锋胸脯起伏,怒瞪着云苒,“这红绫是二阶法器,怎会说断就断!”
“我也不知,怎会如此……”
“我说了这秘境万不可走散了去,否则凶多吉少。”云锋冷笑一声,恍然,“难怪,你阻我与时姑娘走一处,偏自己揽了这活,竟是抱了这等心思。”
云苒听出他话里意思来,难以置信地抬头:“堂兄以为是我故意切断的软红绫?”
面前的人皱眉望她,嗤笑:“难不成它还会自己断掉吗?”
云苒后退两步,喉头微微滚动,强忍着哽咽之意,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云锋一脸谴责冷漠地看着她,一副“你自己清楚”的模样。
“难不成……堂兄以为我倾慕于你,便会下毒手加害时姑娘?”云苒轻笑一声,终是忍不住,一滴泪不沾面直直落下,“你莫要如此轻看了我去。”
她说这一句话时,心口绞痛得近乎难以呼吸。
且不说她对时俞已朦朦胧胧生出不少好感来,断不会做这种事来害她,就算自己真的讨厌极了时俞,也不会使这种下作手段去。
云锋对堂妹的话并不以为意,他见惯了女子为他争风吃醋互使手段的模样,对此既有自得之意,又难免轻视。
眼下云苒这些话,被他理所当然当作了辩解之语。
而周围其他人,亦是窃窃私语,目光异样。
“想不到苒儿堂妹会这么做。”
“她惯来不就是如此吗。对了,在秘境中走散究竟会怎样啊,时姑娘不会有事吧。”
“先前有几人走散,据说一个莫名其妙没了几十年寿元,被人找到时头发胡子全白了。”
“还有几个遇到强大妖兽的,魂灯当即就灭了。”
“据说还有失了心窍变成痴儿的,总归都没个好下场,时姑娘不会也……”
云锋又瞪了一眼:“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赶紧找到时姑娘吧。”
云苒知道堂兄的自大,也没指望他信自己。世间少了自我、攀附他人的女子,大抵逃不过被审视怀疑的目光。
何况她先前争风吃醋之事本就没少去做。
云苒攥紧手中断掉的红绫,想到为自己解蛛网的时俞如今尚不知安危,眼睫濡湿。
不知道该说与谁人听,她低声道:“软红绫,是我爹娘遗物。”
这一句话并没被云锋听见,因为这时旁边恰好有人指着悟道镜,大声喊了起来:“镜子!时姑娘在镜子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到了石镜前,仰头看着镜面。
只见悟道镜开始变幻起来,本什么画面也无的灰扑扑镜面,此刻慢慢逸散出各色光芒,光芒愈发璀璨,各种纹理流转不定,仿佛刻画着某种玄妙的符文。
这些光芒渐渐凝聚成模糊不清的景象,众人无不屏住呼吸,凝神观看。
在众人眼下,模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呈现出的画面,清晰到似乎就在眼前似的。
那是一处洞穴,洞口隐匿在葱郁的古木丛中,朦胧的薄雾轻轻弥散。探入洞内,暗淡的光线透过缝隙洒下,映照出一片幽幽青色。
洞穴的枯草堆上,侧卧着一个少女。她身着灿如云霞的法衣,顺滑如黑缎的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挡在脸侧。
头发挡着看不清脸,但从这身流霞法衣和侧影来看,确是时俞没错。
“这是什么情况?”
“时姑娘怎么跑到悟道镜里去了!”
“时姑娘!时姑娘!”有人扑到镜面前大声呼喊,试图能够叫醒她来。
但二者显然并未身处同一个空间,这样的叫喊半分也入不得镜中人耳朵里。
无奈,众人聚到一处,纷纷看向云锋。
云锋也不曾经历过这等事,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道:“先等等看。”
众人便围坐在悟道镜前,看着里头的人。
“时姑娘不会已经……”有人低声猜测。
“别瞎说,她手指刚还动了一下,我看应该是睡着了。”
云苒听着耳边声响,望着里头的人,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事……
在十几道目光注视下,忽而一阵烈风吹进山洞内,时俞那铺陈开的黑发便被吹动起来。
遮挡着脸的头发因风的缘故滑落到一边,也因此叫众人看清了那张脸。
于是众人皆是一静,讨论声俱都戛然而止,目光怔怔。
这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好一阵。
许久,才有人喃喃、不确定道:“那是……时姑娘吗……”
云锋更是觉得耳边轰然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余下镜中的女子。那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叫他顷刻间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睡着的少女身量和时俞相同,所着的衣物也完全相同,可面容却完全变了。
和原本那张只称得上清秀的面庞截然不同,如今的是活生生一位倾世佳人,叫人看了神思混沌,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难以用切实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眉、眼、唇,好像一旦落到实处,反倒差了几分意思,落了俗。
众人只觉得那沉睡的面容,仿佛一朵未绽放的灵花,那种美丽超越了人间的寻常。在山洞静谧的幽光中,她仿佛是天地灵气凝聚的化身,如仙境中羽人降临。
这正是时俞原本的样貌。
悟道镜中,赤璃花的幻术不再生效,用以伪装的面容便被抹去了。
镜子外,无人再出声,生怕叨扰了镜中人睡眠。
镜中少女却身子微动,似是快要睡醒一般,“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