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是“鬼神转世”之事,我爸妈可是只字未提,可那老乞丐却一语道破,足以说明老乞丐来历不凡,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老乞丐刚吃完一整只鸡,手上油腻腻的却对我动手动脚的,先是捏捏我的脸,然后摸摸我的头,最后隔着衣服沿着我的脊椎骨一节一节摸了个遍,脸上的笑容越发兴奋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乞丐这招叫做摸骨,是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中“相”一脉的绝学。
人的骨头就好像树的年轮,记录着人的前世今生,所以通过摸骨、称骨等手段,有本事的人便能推测一二。
听闻老乞丐说要收我为徒,我爸妈喜不自胜,但冷静下来后我爸却面露担忧之色:
“老前辈,我儿虽然是鬼神转世,但他并不聪慧,甚至很是愚钝,别家孩子一周岁便能走能跳,我儿两周半才能站稳,三岁才开口喊爸妈。便是如此也算了,我儿时不时还总是犯痴,我们从他面前走过,与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看不见听不到似的。”
我身上的种种缺陷,似乎和天生智障没什么区别,也多亏了我父母疼爱,换做狠心的父母,搞不好已经把我丢到路边自生自灭了。
我爸担心老乞丐看走了眼,收了一个不聪明的徒弟回去,到时候还得送回来。
谁知那老乞丐抚着我的头,笑着答道:
“你家孩子不是愚笨,只是神魂与肉身尚未完全融合罢了。你们想想,鬼神的魂魄,岂是肉体凡胎轻易能承受得了的?如今他六识朦胧,也不过是一时之事,随着他的年龄增长,六识会逐渐恢复正常的。”
所谓六识,乃是鼻、耳、眼、口、意、心。
按照老乞丐所说,我并不笨,只是感知力不如同龄人罢了。
我爸妈松了口气,看向老乞丐的眼神里满是尊敬:“老前辈,既然如此,您打算什么时候收我儿为徒?”
老乞丐摇头道:“传道受业不急于一时,况且贫道好不容易下山,短期内不会回去……这样吧,孩子如今三岁,等到他八岁那年,贫道再来找他。不过贫道丑话说在前头,这小子一旦拜入贫道门下,十年内可就不能回来了,修道之人自当清心寡欲,不能受凡尘俗世的影响。”
“十年……”
我爸妈犯了难,十年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对一对普通夫妇而言过于残忍,他们轻易下不了决心。
“你们要考虑清楚,这孩子可是鬼神转世,如若不能学到一身本领,未来也会被鬼怪缠身,连累到你们全家不得安宁,只有跟着贫道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老乞丐意味深长地说。
事已至此,我爸妈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答应。答应的时候,我妈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仿佛马上就要分离似的。
老乞丐见我爸妈同意,露出满意的笑容,几乎就要把“捡到宝了”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后来我爸妈才了解到,老乞丐是龙虎山上的道士,名叫张玄机。老乞丐还自吹了许多,只是我爸妈都是乡下人,听不懂也记不住,只是觉得老乞丐是个很厉害的高人。
确定拜师以后,我被要求向师父磕头敬茶,愚笨的我嘴巴也不利索,喊了三遍“西普”,最后才被纠正发音,喊出一声“师父”。
师父笑得合不拢嘴,顺手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翠绿色的环形玉佩送给我。
“这块乃是守心玉,能帮助我徒儿避开三次灾祸,每经一劫,守心玉上便会多一道裂痕,三次之后守心玉碎裂,便不起作用了,”师父叮嘱道,“之前我说了,这小子的六识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一开启,你们千万要注意,每当他开启一识的时候,便是灾祸降临的时候,他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危及生命,但你们无需担心,这小子命硬得很,轻易死不掉。”
师父还要了我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后说道:“这小子天生火命,即便要死,也是死于烈火焚身,往后你们让他远离火源便是。”
另外,由于我是鬼神转世,师父担心他离开的这五年里,我会被恶鬼缠身,所以要求我爸妈给我留长发,穿红衣服,最好把我当女儿养,这样那些恶鬼就找不到我了。
我爸又提起了狐妖之事,师父笑答:“那只狐妖道行受损,已经躲到深山老林去闭关修炼了,这几年想必不会再出来,贫道找它也找不见。你们大可放心,等到五年之后,贫道云游归来,便顺手帮你们除了那只狐妖!”
如此一来,我爸妈最后的顾虑也都被打消了。
为了感谢师父,我爸妈想要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送给师父当云游的盘缠,但师父却拒绝了,只让我妈往他的酒葫芦里灌满酒,临走时还带了几张饼子。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便宜师父,只是当时我还年幼,不知道这位乞丐似的师父,将会是我未来的引路人,我的人生也因为他老人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
师父走后,我爸妈便开始给我留长发,穿红衣服,把我打扮的像个女孩。
这让在村子里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的我,更加被同龄人嘲笑和孤立,也养成了我有些孤僻的性格,平日里只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玩泥巴。
四岁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从不下雪的南方也下起了鹅毛大雪,而就在这个冬天,我的第一个灾劫降临了。
这天晚上,我爸妈去县城办事,返程时因为大雪封山,一时间回不来,家里只剩下我和爷爷。
爷爷身体不好,大冷天的根本不敢出房门,早早就睡下了。而我里里外外穿了三件毛线衣,还套着我爷爷的军大衣,臃肿得像个不倒翁,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玩手电。
那时候村子里连路灯都没有,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一片,更别提那晚大雪纷飞,天黑得吓人,冷风吹在人脸上就好像挨刀子割似的。
我无聊得正打哈欠呢,忽然看到手电筒的光,照到院墙上似乎有个白花花的圆脑袋,顿时把我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精神了。
鼓起勇气,我再次用手电筒照去,果真看到一张人脸。只是我视力不好,眯着眼半天也认不出是谁。
正在我打算回屋喊我爷爷的时候,那围墙上的人脸突然开口喊了我的名字:“陈安,陈安!一起出来玩啊!”
这声音,好像是住在村口的狗娃子。狗娃子比我大上几岁,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村子里的小朋友都喜欢跟他玩,而他偏偏瞧不起我,还经常带着小朋友们一起孤立我,骂我“娘娘腔”。
我虽然也不喜欢狗娃子,但内心还是渴望和同龄人玩耍的,他这么一喊我,我就有点走不动道了,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和他们玩耍。
“快来呀,外面好厚的雪,我们一起打雪仗呐!”狗娃子笑道。
我咽了口唾沫,爸妈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出门,何况现在外头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怎么打雪仗?
狗娃子见我不出来,似乎有些着急了,低头叫唤一声,墙头上立刻又冒出了好几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此起彼伏地喊着我的名字。
原来来的不只是狗娃子,还有同村的其他小朋友。我从未被如此热情邀请过,实在是受不了诱惑,顶着寒风便要走出院子。
却在此时,寒风中飘来一股奇怪的臭味,我闻到以后便觉得心神不宁,害怕得心里发慌。
我的鼻子以前总不好使,不论是香味还是臭味都只能闻到一点点,可今晚却灵敏得像一条狗,不仅闻到臭味,还能辨别出臭味是从狗娃子他们身上飘出来的。
我止住脚步,捂着鼻子冲着狗娃子他们问道:“你们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好臭啊!”
狗娃子等人摇头:“哪有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见?你别管那些了,赶紧出来!”
我心里没底,便小心翼翼地打着手电筒,凑到围墙下抬头仔细看。
这一看,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因为我看到狗娃子几人全都脸色惨白,头发和眉毛上全都是冰碴子,像是被冻成冰块了。
村子里前不久冻死了一个醉汉,被发现的时候我去围观过,那醉汉冻死的模样,和狗娃子他们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狗娃子他们已经死了?!
狗娃子似乎知道我发现端倪,索性也就不装了,他冲着我露出阴笑,伸手便从院墙上探下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强行把我往外头拽!
“我跟你说,后山那口枯井可好玩了,你快跟我们一起去,迟了就来不及了!”狗娃子尖着声音催促道。
我赶紧拼命挣扎,可狗娃子的力气大得吓人,手臂冰冷无比。
其他的小朋友见状,也纷纷伸手来抓我,我看到他们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眼珠子里冒着幽光,死死地瞪着都快要掉出眼眶了!
“爷爷!爷爷!”
我急得疯狂挣扎,嘴里喊着爷爷救命,但睡在屋里的爷爷因为耳背根本没反应。
眼看我就要被狗娃子他们拽出围墙,在挣扎中我一直戴在身上的守心玉被拽了出来,只见守心玉爆发出一阵绿光,照在狗娃子他们的脸上,便烫得他们嗷嗷直叫,瞬间松开手,缩到围墙底下去了。
而我则扑通一声,从围墙上跌落在地,意识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