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内,烛光闪烁,安静无比。
灵一盘着小腿,坐在床上,眯着眼。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思考状,手指于指间反复拨弄,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天池距离玛尔公国城镇大概有六百里,还算挺远,如果我现在动身出发去城堡里偷圣物,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在明天六点之前才能回来。”灵一睁眼说道,“到时候我会在天池等你们。”
阿力一语不发,坐在灵一对面的另一张床上,刚才那话自然是讲给他听的。
一想到灵一又要再去一次玛尔公国,阿力的心里就倍感焦虑。他很担心,如果灵一再遇上那个要人命的神明路西法,她手无寸铁,如何能够从中脱身?
“那个,灵一,你一个人去城里,是不是太危险了?”
灵一听后,眉头微挑,无奈地说道:“没办法,我只能一个人去,因为我要飞着去城镇,那样才快些。”
“而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明天早上九尾就会被献祭,要是赶不上献祭仪式,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阿力问道:“你不能扛着人飞吗?”
灵一答道:“那样就超重了。”
阿力沉默片刻,问道:“如果你去到城里,再遇上那个要取你性命的路西法,你该怎么办?”
灵一听后,呆坐着沉默了一阵,眨了眨眼,“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阿力眯着眼,看着灵一。
“我当然考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灵一的左手按在脚跟上,身体向前向后反复摇动,动作有些像被人摇动的木马,似乎有些不服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力问道。
灵一撅着嘴,作一副认真思考状,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逐渐扭曲成麻花状。
“呜看样子,只能找斯坦因帮忙,让他再用传送魔法帮我一次了。”
“找他”阿力微微皱眉,说道:“可是你之前说过,你一直都不喜欢他。”
“是的,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灵一说道:“虽然我是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那传送魔法是唯一可以躲避神明追杀的手段,确实好用”
话毕,她用力一拍膝盖,从床上站起,径直往门外走去。
小木屋门口的房间,驻留着两个人。
斯坦因一直坐在墙边的一张木椅上,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他手中的透明小方块,从吃完晚饭之后,便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步。而在他的旁边的木桌上,莫西娅还在对面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鸡肉,嘴边的油渣飞溅在桌子上,到处都是。
不过斯坦因没有在意莫西娅那糟糕的吃相,只顾专心研究自己手里的方块,同时又在自己周围一寸的位置展开了一道淡粉色的防护罩,避免有口水溅在自己身上。
这时,灵一从隔壁房间开门进来,不出意外地,她把驯服孟菲斯托的计划都告诉了斯坦因,想要让他从中帮忙。
灵一话说的很快,没有给斯坦因任何提问的机会,而且她专门挑关键的信息说明,没有拖泥带水,不出一分钟便将整个计划都讲述完毕,也不知道斯坦因听没听得懂。
斯坦因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灵一,久久没有说话。
灵一见状,以为自己讲得太快了,转头看了身旁的阿力一眼,随后问道:“你听懂了吗?”
“还行。”阿力苦笑着说道。心中暗想,这语速如果用来骂人,能不能把人骂死。
斯坦因看了一眼阿力,似乎感到十分无奈,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说道:“总而言之,就是要让我放一个传送记号,以防不测,是吧?”
“对对。”灵一点头说道。
“可以。”斯坦因说道。
“”灵一愣了一会,有点感到意外地说道:“你不跟我谈条件了吗?”
斯坦因看着灵一,无奈说道:“你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跟你谈条件?还是说,你想肉偿?”
灵一皱眉说道:“你在想屁吃。”
斯坦因不以为意,平静地看向别处,同时伸出一只手,食指微勾,示意灵一把手伸出来。
灵一迟疑了一阵,默默伸出左手,放在斯坦因手上。
斯坦因意念一动,一道淡紫色的光晕从他的手心忽然显现,似有魔力在其中流转。
哔的一声,一阵紫色的强光忽然出现在他的手心,如同太阳一样刺眼无比,这让阿力不由得伸手挡住眼前的视线。
强光并未持续太久,像升空的烟花一般,一发亮便是结束。
强光化为许多紫色的光点,从斯坦因的手心向四周扩散,最终消失不见,房间内的刺眼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最终只剩下一盏火烛的暖黄光。
灵一抬起手臂,一眼望去,自己手掌的手心被清清楚楚地刻上了一道魔力印记。她凭借自己敏锐的感知,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道魔力印记链接着一种很强大的魔法。
“好了,这个手上的印记就是传送魔法。”斯坦因把手插回袖口,平静看向灵一,“只要我意念一动,这道魔法就会发动,把你传送回这里。”
灵一听后,默默看了一眼手心,低声应道:“谢谢。”
“哇,有点漂亮”莫西娅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突然从灵一的身后窜出,瞪眼看着灵一手心的那道魔力印记,很是羡慕。
“我也想在我手上标一个。”莫西娅看向灵一,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似乎在乞求她的允许。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去跟他说啊。”灵一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伸手指向面前的斯坦因。
莫西娅见状,用同样的表情,再次看向斯坦因。
“小妹,这跟纹身可不一样,”斯坦因眉头微蹙,为难地说道:“构筑这个魔法印记需要很多魔力,很费神的,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帮你弄这个。”
“求你了,蛇人哥哥。”莫西娅十指相扣,握拳恳求道。
“”
斯坦因没有说话,默默转头看向窗外,平静说道:“今天风好大,晚上可能是个寒夜。”
莫西娅嘟起嘴,很是生气,身为一个狐身女子,难道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嘛?
“你去洗个脸吧,莫西娅,你看你脸上都是菜油,多难看,人家都不想理你了。”阿力伸手放在她的肩上,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了莫西娅的注意力。
“唔”莫西娅沉默片刻,吐出嘴里的闷气,老老实实地往屋外走去,看样子是去小溪边洗脸了。
灵一见状,沉思片刻,也往屋外走去。
“我明天会尽快回来的。”
屋外冷风萧萧,树林沙沙作响,灵一站在木屋外的广阔空地上,长辫飘飘,面色凝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阿力。”
阿力站在门外,室外寒冷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哆嗦。
“你真的不要紧吗,这么冷的天”冷风糊脸,阿力眯起眼睛,看着灵一问道。
“没事。”
灵一微微一笑,抬头仰望星空,开始调动自己体内的魔力。
片刻之后,一阵异样的微风从她脚下升腾而起,吹动她的长裙,还有她的褐色长辫,使她的模样更显灵动。
点点火星随风燃起,在她脚下闪耀。火星的数量逐渐增多,很快就形成一道扭曲的火焰,环绕着周围的草地旋转。不多时,一道急速旋转的火圈出现在草地上。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一股滚烫的热流随之从地面升起。灵一站在火圈中央,衣裙飘起,长辫飞舞,橙红色的火光覆盖在她的脸颊上,覆盖在她仰望星空的眼瞳中,有股别样神秘的美。
“我走了。”
灵一话音刚落,火圈上的火焰急速旋转,朝着灵一的脚下聚拢而去,如雷般的轰鸣声骤起。
灵一瞬间腾空而起,脚踩明亮的柱状火焰,飞向百米高的夜空。随后,她又像一颗流星一般,朝着玛尔公国的方向飞了过去。
深沉的夜空被天空中的火焰照的明亮,森林间一片赤红,如一道红色波纹,跟随着灵一飞行的方向而去。
阿力看着天空,灵一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树林的遮挡之下,内心微动,更加对魔法这种东西敬畏三分。
他低头看着前方,被火焰烧焦的草地仍然散发着点点火星,还有焦土的气味,温暖的风吹动着草地,吹过阿力的脸。
安静的环境让他感觉有种莫名的失落失落,灵一还没离开多久,他就开始担心了。
斯坦因蠕动长尾,嘶嘶地从木屋内走出,他抬头看着天边微微发红的光晕,神情平静。
“别担心,灵一她肯定会回来的。”
阿力侧头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她当然会回来,去偷圣物只是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等她拿到城里的那件圣物之后,她会变得更强,这样在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就有赢的资本了。”
斯坦因听后,微笑说道:“我觉得,她只是不会丢下你不管,仅此而已。”
话毕,他缓缓转身往木屋内走去。
阿力一人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似乎还不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夜里的晚些时候,天池的气温愈发变得冷了,连溪边的石块上都结起了点点冰霜。
听斯坦因所言,这气温的异常变化,是因为封印贝希摩斯的魔法罩已经开始衰退,贝希摩斯的力量有些许从封印里泄露了出来,因此天气才会变得忽冷忽热。
阿力听后,心中略有震撼,现在这天就这么冷了,这魔物如果真苏醒过来,气温怕不是要降到零下几度去。
不知道莫西娅到底能不能驯服这个可怕的魔物,阿力现在还真有些担心。
他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森林,听着外面吹进来的呜呜风声,很是放不下心。
“你在想什么?”莫西娅双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处,悠闲地躺在床上问道。
“没想什么。”阿力说道。
“那你要不要睡觉?”
阿力瞥了一眼莫西娅,平静说道:“你自己睡吧,我睡不着。”
“那我可把那个碍眼的蜡烛吹灭喽。”
莫西娅说完,伸过头去,对床头的那盏唯一发亮的蜡烛猛吹一口气,蜡烛熄灭。
呼,本来仍有微光的房间,顿时被盖上一层黑幕,阿力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辨不明,只能听见屋外不间断的树叶摇动声。
阿力略感尴尬,虽然自己睡不着,但是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自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是不是看起来就像一个神经病,又或者,在莫西娅的眼里,自己的举动越来越像一个变态了。
在黑暗的环境下待了十几秒后,阿力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过来,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物事。脚边的粗糙木地板,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一片深蓝。
阿力转头望向床头,看见一双发光的玫红色眼珠正在盯着他,有点恐怖。
“你晚上看得见?”
“嗯。”
“为什么看着我,你不是要睡觉么?”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阿力听后,略感尴尬。如果自己能像某个武侠小说那样可以盘坐着修炼该有多好,这个时候就能编个借口出来,假装自己在修炼。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能修炼,在床边干坐着,也不能让自己变强,更不能让灵一更快地回到自己身边,如此一想,还是老老实实躺下休息更好一点。
他默默躺到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语不发。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房间对面的莫西娅忽然低声说道:“我有点冷,睡不着。”
阿力微微皱眉,撇头看去,虽然今天晚上是挺寒冷,不过也还受得过去,至少没有冷到受不了的程度。
“我把这张床上的被子给你,这样你就不冷了吧。”阿力无奈说道。同时弯腰起身,把自己床上的那条单薄到可以称作丝绸的被子揉成一小球,随意一抛,丢给对面床上的莫西娅。
这是斯坦因的木屋,这是他自己一个人搭建的简陋庇护所,自然没有什么温暖的天鹅绒床,或者几公斤的棉被,而且他是蛇人,似乎也不需要这些保持体温的东西。
莫西娅借过小球,一语不发,盖上双层被子躺下,似乎满意了。
然而屋内安静的环境并没有持续多久,莫西娅在床上躺了几秒钟后,又睁开眼,说道:“我还是觉得冷。”
阿力不解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西娅翻身侧卧,满怀期待地看着阿力,说道:“你挪过来,我们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