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个洞口很不同。
秋蕾目中亮起淡蓝色的神光。
视野中的空间剧烈波动着，不断扩散出一圈圈白色的水纹，一切都在扭曲。
扭曲的空间外，有极端恐怖的压力。
九个洞口的空间时而布满密如蜘蛛网般的白色裂纹，时而平滑如镜，将那些恐怖的压力分散出去。
眼中的神光收起，似乎有了泪光。
秋蕾想哭。
都出不去，九个洞口一个样。
就算是她，敢踏出去就是被压扁的下场。
外面那恐怖的压力，除非对空间法则理解得通通透透，还要有远超大乘的法力，才能抵挡。
能从白色通道平安离开的，也许只有仙人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无尽星空？
无底深渊？
也只有这些地方才会有如此恐怖的压力吧？
秋蕾恍恍惚惚，想到头都大了。
“秋前辈，灵茶泡好了。”南宫泉站起来行礼。
“要叫秋姑娘……”陈浪一边提醒南宫泉，一边挪动着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秋姑娘生气。
如果说谁能有本事从这里离开，也只有她一个了，想不抱大腿也不行。
“好……”秋蕾收起心思，对南宫泉称呼她前辈的事完全不在意。
“你看过那些洞口，觉得走那一个才是出路？”陈浪放下茶杯，请教起来。
“出不去，都出不去。”到此地步，秋蕾也不隐瞒。
“怎么可能？”陈浪很不相信。
别说是他，所有人放下了茶杯，望着秋姑娘。
“你们可以去试试，应该……踏不出去。”秋蕾面无表情。
修为境界低的人根本出不去，她能踏出去，但出去就会粉身碎骨。
果然。
宁愿等人都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都跑去试了起来。
从洞口就能看得见延伸出去的白色通道，可他们提脚甚至跳脚都跨不过洞口。
似乎无限遥远，又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顶着推着他们。
就是踏步不前。
“有禁制吗？”陈浪也去试了试，同样踏不出去。
“是禁制就好了……”秋蕾低着头喝茶，神思不属的样子。
“秋前辈，那是不是要走回头路？”南宫泉哭丧着脸，她都不记得走了多久才走到这里。
走回头路真的会疯掉，另一边也不知道有多远。
“秋……前辈，您说……”陈浪硬着头皮尊称起来，认真请教。
因为心里有内疚，一直都是他带的路，却带着大家走到了死胡同，内心很过意不去。
“你叫我什么？”秋蕾放下了茶杯。
跟着，她就出手了。
“是尊称……”陈浪吓得赶紧解释加抱头。
怎么南宫泉等人叫前辈没反应，我叫反应就那么大？
肯定是借口，教训人的借口，连解释都不听就动手，这是多想打他一顿啊？
耳边还有猎猎的响声。
秋姑娘衣袂飘飘的身影已经极速进入白色的通道，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是打人就好。
陈浪刚刚松了口气。
不过跟着就更加提心吊胆。
难道真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后面？
“唰～”
极速扑出去的秋蕾，彩袖飘飘、星光熠熠、符纹闪闪，双手直刺入白色的洞壁中。
“咯吱～”
难听的声音中，秋蕾紧咬牙关运足法力，整个人化成七彩的光团，光芒耀眼之极。
“呯嘭！”
这团七彩的光被弹开。
陈浪等人这才看得到那边的情况。
只见。
双手刺出的洞中有昏暗之色，白色的洞壁在飞速复原。
而浑身发光的秋姑娘无比狼狈地躺在通道上，双袖断裂、撕碎，星光中，似乎有血色……
“你没事吧？”
“发现了什么？”
陈浪等人想走过去，却发现动弹艰难，是秋姑娘的威压。
“我没事……”
口中说着没事，衣袖中的手还在颤抖。
秋蕾站起来的同时也收起道器，星光不再。
大家才发现连羽衣都换了一套。
她慢慢走回来，目光直盯着陈浪，上下左右地打量。
“秋……姑娘，没事就好，喝茶……”被看得心里直打鼓，陈浪连忙帮她倒茶。
难道还记着打他的事？
就叫一声前辈罢了，本来就是前辈，又算得了什么？
太小气了。
“秋前辈，您发现了……”文小晴还是忍不住再问出来。
“你们看吧。”秋蕾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摊开。
只见，她的手掌上禁锢着一丝比头发还要小的发着光的细丝，光彩闪闪，在赤橙黄绿……
在各种颜色中不停变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就是它在作怪？”陈浪运起剑目一边观察一边问。
“不是它……”秋蕾摇了摇头，“那是无形之物，我捕捉不到，这是白色通道外面的东西，是这个通道的表皮。”
“你说这里是树的内部？”陈浪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一丝东西似乎是树或草的一小部分。
很奇怪，色彩变换还不止，如虚似幻一样，很难看得出来是实物。
“唉……我想我知道这里是那里了。”秋蕾叹息起来，“建木，这是建木！”
建木？
可能吗？
所有人都听呆了。
建木的传说无数！
传说建木生于都广之野，长于天地中心；
传说建木是天地间唯一通道，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
传说伏羲、黄帝等众帝都是通过这一神圣的梯子上下往来于人间天庭；
传说……
《山海》记载：“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欒，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山海》记载：“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暤爰过，黄帝所为。”
只不过。
传说的建木早就消失了。
已经消失了无数年，是神话传说。
现在突然说他们来到了建木内部，换谁也不相信。
如果不是秋前辈的修为境界高，而从通道外面抓回来的一丝丝表皮又太过怪异，明显有木属性，否则，早就有无数质疑。
“真的！”秋蕾的神色很茫然，仍然再次肯定，“真的是建木！”
“它不是早就消失在量劫中……”陈浪不愿意相信。
如果他们来到了建木内部，那现在究竟在那里？
要知道山海再也没有了建木，那怕一星半点的痕迹也没有了。
难道在无尽的星空里？
幽都山或者土伯再神奇，转那么几转也不可能把他们给弄到星空里吧？
“你以为这白色通道是树干？笑话，这只是一小截根须罢了……”秋蕾的语气艰涩，甚至带着绝望，“断了的小小根须，我们在山海地底下，不知道有多深……”
她刚才已经尽力试探过了。
既想捕捉那窥视的无形之物，也想探探外面究竟如何。
结果，手一伸出去，就算有道器护着，也被那恐怖的压力所伤……
不过，多少都探到一些气息，外面是无穷无尽的岩石。
小小的根须？
这样说大家反而相信了。
建木能沟通天地，那只能说无比大，无边大，无穷大，不可思议的大……
也许，它存在时，枝条和根须能延伸到星空。
要不然何来的沟通天地的作用？
之前那些奇怪的骸骨也能解释了。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经由建木上天入地的强者。
建木因为量劫或者别的原因消失，他们被封困在建木内部的脉络里……
“那……我们……”南宫泉说不下去了。
他们也一样出不去，要被困死在这里。
秋前辈能破开建木根须，还有可能离开，其他人可没这个本事。
“我也出不去……”秋蕾似乎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一起想想办法吧。”
土遁也有一定的距离。
而且在不知多深的地下，遁出去的结果不是被压碎就是被活埋，外面还有什么都不清楚。
这次确实在绝地了。
比在幽都山还要惨的地方。
白色通道就只是白色通道，活动的地方都不多，就连有杂质的灵气也没有。
“我们……往回走吗？”陈浪苦起了脸。
“往那里走都一个样，这只是建木一小截断了的根须，也许是唯一一截。”秋蕾摇起了头。
山海历经说不清的量劫，建木只存在于传说和神话。
陈浪一个个看过去，所有人都灰心丧气之极。
“那总不能不去尝试吧？”
就算被困在绝地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也许另一边就有出路。
如果另一边离地面比较近，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秋姑娘又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好一会才开口。
“我们走，你在这里。”一开口，说出的话似乎很无情。
陈浪被吓了一大跳。
报复来了。
不就是当初没伸手扶一下吗？
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说，我还有别的用处啊！
刚想问为什么。
“我感应到，那个神秘的东西对你非常有兴趣，你留下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沟通……”秋蕾解释起来。
神秘？
诡异才对吧？
万一……
“是不是你感应错了？”陈浪咬起了牙。
“错了也没什么，我们又不会走远。”秋蕾安慰他，“我感应到它没有恶意，只是人多，可能有所担心，你一个人试试。”
“那是什么东西？”陈浪还是很不放心。
“不知道，也许是强者的神魂，也许是念头，也许是……”秋蕾只是有感应，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反正是无形的东西……”
“这里有鬼？”南宫泉抱紧了旁边的文小晴，满目担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是那些强者的神魂，万一夺舍……”陈浪更加担心。
“可能性不大……”秋蕾略一沉吟，“这也许是我们了解这里的唯一办法，你试试吧。”
“……”陈浪面色发苦，想讲自己还有用想求她，却说不出口。
可能性不大的意思就是说还有可能。
夺舍，能不怕吗？
还要他独自面对。
那东西秋姑娘出手都捕捉不到，他能是对手吗？
“行，我留下看看。”答应之后，陈浪什么也不想说了。
看也不看秋姑娘，拿起茶杯，手抖抖地往嘴里送。
不管如何，这总是个办法。
怪谁？
怪自己太帅呗。
越想，夺舍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
……
静悄悄。
秋姑娘和宁愿等人都离开了。
陈浪也知道她并不是翻脸不认人，只不过实在没办法。
就算那诡异的东西有恶意。
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困在这里，到最后，资源耗尽，也许更加残酷……
陈浪也豁出去了。
一个人自斟自饮。
等待着秋姑娘口中那神秘诡异的无形东西来接触。
左等，不至。
右等，不到。
正在怀疑是不是秋姑娘感应出错的时候。
一道声音在他心里响起：“想不想从这里离开？”
还真有神秘的东西。
手一抖，陈浪跟着东张西望，没一点形迹。
声音直接在心里响起，就像和灵植交流一样。
“想！”
陈浪毫不犹豫。
怎么可能不想离开？
“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能从这里离开。”
“什么条件？”陈浪总算冷静了些，在心里问了起来。
应该是因为他的天赋才找过来，在场的人中，相信也只有他能和这树根沟通了。
这样特殊的沟通方式。
难道真是建木？
还是建木的残魂或者残念？
“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能从这里离开。”
那声音重复着，并没说什么条件，似乎只要他答应就行。
“好！”
虽然问不出是什么条件，但陈浪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无论如何，都比困死在这里好。
好字一出口，陈浪端着茶杯，再也不能动弹。
刹那间。
他似乎来到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置身于混沌、虚无之中……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何时。
混沌中有了一点绿意，一株小草冒了出来。
……一点点……一点点……
小草扎根虚无，吸取着混沌的养分，慢慢长大，渐渐长高……
直至，长成了大树……
直至，长成了高大到无法形容的大树……
直至，陈浪再看不到树头和树冠在那里，枝叶伸入漆黑的虚无中，扎根混沌里。
随着它的成长，灰蒙蒙的世界变得澄清，混沌不再，分出了天与地。
这片世界只有一棵树，大得不可思议的树……
开花了。
结果了。
果熟了。
落下的果实飘浮在虚空中，闪闪发亮，绕着大树转动。
这是星星？
吸取着混沌的养分，树上结出的果子越来越多，星星也越来越多……
最终。
整棵树成长到玄而又玄，神乎其神的境地。
云雾是它的呼吸，星星是它的果实，星河是它的枝条……
整个星空就在它的怀抱里。
高，大，粗，壮……
这棵树所有的一切都无比夸张，不可思议，不能形容……
陈浪直接看傻！
这才是建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