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
众人全围坐在一块吃饭,家宴的饭菜十分丰盛,全是苏杭一带的经典佳肴,喝的酒也是自酿的米酒,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坐在上首的老太太突然斜睨着身边的吴斜。
“你说吧,你这皮猴子是不是碰到为难的事了,平时比你二叔,三叔还不顾家,这次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啊?……”
吴斜眼露惊诧,他还没问出口呢,他奶奶就猜到了?
“奶奶,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吴斜饮了一口醒酒汤,神情愈发无奈,“我这次回家还真有事,您老人家可曾记得老九门组建过考古队?”
吴贰白一瞪眼,这败家玩意还想着蹚浑水呢,看来是还没教训够。
吴斜咧咧嘴,低垂着头,装作看不到吴贰白的眼神警告,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老太太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你让我想想,考古队,考古队……还真有那件事,这个事在当年闹得还挺轰动的,因为是官方组织的活动,你三叔,齐家的,好多家都出动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好多死的死,伤的伤,回来的人也只字不提发生过什么事,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政府将所有相关信息都给封锁了,你三叔也因女朋友的死此一蹶不振,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吴斜暗暗将老太太的话记下,和身边的齐苏对视了一眼,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吴三醒被解连环取代,两人共用一个身份。
黑瞎子认真的听着,神色认真的问老太太,“您儿子回来之后有过什么不对的地方没?”
老太太没回答,而是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向吴斜,“小斜啊,你们是不是在调查那支考古队?”
“奶奶您真厉害,我们就是在查这事,阿苏的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他就想找到他父亲的尸体。”
吴斜大着舌头双眼迷离的扯着谎,他的脸渐渐转红,自家酿制的米酒,度数虽说不高那也是会喝醉的,过后一样会被醉倒。
“这事我也不清楚,当年他参加考古队活动还是瞒着我的,我也是后来才知情,如果你们要调查就去老三的书房,那里应该有线索。”
老太太叹息一声,老人家经历了大半辈子,见识过风风雨雨,如今别无他图,只希望儿孙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吴斜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醉眼朦胧的样子把老太太逗的笑个不停。
“小斜撑不住就回去歇歇,这里有你二叔。”
吴贰白很想说几句,爱是会消失的对不对,孙子一回来,他在家的地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
吴斜浑身一哆嗦,低着头不去看吴贰白阴沉的面容,拉着齐苏就往后院离去,老太太一扭头,瞧见两人亲亲热热手拉着手的样子,略感怪异。
“老二,我怎么觉得这小斜和齐家的孩子过于亲密了。”
齐家这孩子好像和那些后生的态度都很奇怪,老太太不住嘀咕。
“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相处,我还听说现在的大学生还有相互当爹的。”
吴贰白怕被老太太察觉连忙转移话题,心里却不断腹诽,娘啊,您老人家还真是明察秋毫,眼神透亮。
……
黑瞎子挺着吃撑的大肚子,“看不出来小三爷你家还挺大的。”
这座宅院是按照老太太的喜好布置的,老太太是很传统的江南美人,只对江南水乡的建筑情有独钟。
清新潮湿的泥土气味,还有山风、花香混合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难闻。
庭院深深。
紫棠开的正是娇艳,低低的灌木丛间偶尔探出一两株姹紫嫣红的花苞。
齐苏瞧着瞧着忽然就笑了,蹲下身削薄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花骨朵,那株紫棠似有意识般,微微抖动着枝叶。
张海客眨着长而浓密的眼睫,稍敛了些太过炽热的目光。
明明是很漂亮的紫棠,可在齐苏娇嫩冷白的肌肤衬托之下,反倒不是那样美艳了。
“吴斜你奶奶很喜欢海棠花啊,花儿的宅子也栽种着几棵珍贵的海棠花,平时宝贝的很,摸一下都会心疼半天。”
吴斜不以为然,“你要喜欢我回头挖几颗给你送去,想来我奶奶也不会说什么。”
张海客柔若无骨似的倚着凉亭,听到这,抬眼扫了过去,“小三爷可真是太孝顺了。”
“我吴家的事我自然能做主的。”
吴斜眯着眼,表情相当不善,齐苏头疼的厉害,连带着赏花的兴致也瞬间索然无味,”你们安静一会行不行,又不是八辈子修来的仇家,哪来那么多的火气?”
刘喪听到他小族长的话,看看吴斜,又瞅了瞅张海客,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或许这就叫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齐苏手指一抖,险些将整株的紫棠给掐下来,齐苏深吸着气,勉强平复好纷乱的情绪,怒火冲冲的瞪向刘喪,“族长没让你开口你就闭嘴。”
这刘喪妥妥的单身狗,没事充当什么恋爱专家,黑瞎子微微勾唇,却很理智的没搭话。
“哦。”见齐苏动怒,刘喪苦着脸。
张启灵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像周遭的热闹场景都入不得眼。
“走吧,”吴斜拍拍还有些晕红的脸颊,“我带你们参观参观我老家。”
齐苏欣然同意,几人跟着吴斜随意走动,其实光从宅子就可以看出一个家族的底蕴。
吴家的规模很庞大。
树木参天,枝繁叶茂。
这座深宅院大半笼罩在树荫之下,但走在其中并不会产生阴森诡魅的感觉,隐藏在半遮半掩之中的建筑,反而平添几分隽永空灵。
齐苏是专业的风水师。
一路走马观花下来,齐苏对吴家宅子的设计布局,也颇有几分了解。
“过坤宫局。”就在此时,张海言仿佛听到了齐苏的心声,扭转过头,笑眯眯的说道。
吴斜迷茫的眨着眼,”什么坤?”
风水是吴斜的弱项,齐苏见吴斜好奇心发作,好心的解释。
“这宅子前低后高,前窄后宽,院内曲水环绕,坐寅山朝申水,转向坤位而去,这样的布局是很典型的过坤宫局,当年给看风水的一定是个高人,长期住在这样的院子,有利于子孙兴旺,家宅平安。”
话说完,吴斜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颚,眨了眨眼睛道。
“我倒是听我奶奶提过,修这院子的高人好像是齐老先生,我爷爷大婚,他作为重要嘉宾,前来祝贺。”
齐苏愣了愣,没想到他随口一说,还能扯得上自家先人。
齐铁嘴他老人家交友还真广泛啊。
微怔过后齐苏伸手扶额,哭笑不得的问,“那我这算不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原本齐苏还打算称赞一下布局的高人,结果这高人是他爷爷,这夸赞的话就不太好说不出口了。
吴斜不以为然,他家阿苏在风水一学上有着很深的造诣,这本就是真才实学,夸几句又如何,吴斜反而觉得齐苏过于谦虚了。
吴斜领着几人走走停停,不时的说些老人家当年的峥嵘岁月,齐苏认真的听着,偶尔张启灵也会回应两句。
不知不觉的,一行人就将大半个院子给逛完了,忽然前面传来被一阵或高亢,或低昂,或活泼的狗叫。
”小三爷你家养了多少狗?”
黑瞎子也听到了狗叫声,绝大多数男人大部分无法拒绝毛茸茸的小狗狗,黑瞎子也不例外。
吴斜露出一丝笑容,“我爷爷他没过世前,就号称狗五爷,所以我家养了很多的小狗。”
齐苏眼前一亮,“快带我去看看。”
吴斜哑然失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齐苏对某种事物流露出强烈的兴趣。
齐苏对传说中的“狗王”可是神交已久,很快几人就到了养狗的屋子,狗窝不是很臭,每天有专人定点前来打扫。
几十只形状不一的狗狗在院里嬉戏打闹,来回奔跑,一阵赛过一阵的狗吠响彻云霄。
齐苏用眼睛稍微一扫直直看向狗群中毛发黑白交错,有着一双智慧的灰蓝色眼睛的狗子。
这就是著名的哈士奇,一个很神奇的物种,另外还有萨摩耶和阿拉斯加,齐苏招招手,有只二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到齐苏身前,亲昵的用头蹭着齐苏的大腿。
“傻狗。”吴斜笑骂了一句,随手就将黏糊着齐苏的二哈给赶走。
这些狗子都不大,身姿倒是矫健,起跳的动作十分干净利索,瞧着就很威风凛凛,齐苏嘴角慢慢扬起。
“天真,你还真勇,雪橇三傻都敢收集齐全。”
吴斜揉揉脸,很不解齐苏为何笑的那么厉害,还有雪橇三傻是什么?
这时的哈士奇还是新品种,远没有后来受欢迎。
他们面前约莫有十来只二哈,这些二哈的颜值超高,智慧的蓝眼睛显得特别呆萌。
张海言半蹲着身体,纤瘦的手掌撸着脚边的二哈,”这狗不错。”
二哈可能听懂张海言在夸它,眨着璀璨的蓝眼睛,低声咆哮起来,声音和狼嚎似的,而后歪着脑袋,亲热的舔舐着张海言的手掌心。
“我怎么看着也觉得傻透了。”黑瞎子啧了一声,身手敏捷的跳出了狗狗们热情似火的包围圈。
张启灵微微向后褪去,小心翼翼的避开身边的狗子,这些狗狗好像不怕生,丝毫没有警惕性。
张海言满脸嫌弃,一瞬间就抽回了手,用湿巾拼命擦着二哈舔过的唾液,“我也收回那句话,这狗蠢不拉几的。”
而被张海言无情扔掉的二哈吐着猩红的舌头,继续眨巴着蠢萌蠢萌的眼睛。
齐苏缓缓咧开嘴,眼尾因为主人心情美好而上翘,二哈堪称拆家队的大队长,没个矿的真养不起,搞不好一个不注意就把家给拆了。
养二哈的快乐只有养过的才懂。
齐苏坏心眼的抱起地上被嫌弃的二哈,刻意将脸蛋凑到二哈脑袋旁边,桃花眼弯弯的,眼神很软。
夕阳的粉橙色余晖映在齐苏的脸蛋上,让他看起来俊俏的不像话,齐苏抱着二哈,可怜兮兮的拉长了音调。
“叔叔,你忍心把我抛弃吗~”
张海言凤眸微微眯起,目光在齐苏那张唇上足足巡视了几秒才艰难的挪开,脑子一热道。
“好,这狗我要了,小三爷你出个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