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吸了吸小鼻子,赶忙收拾好自己便将早饭端了出来。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没有下雪,但仍旧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想着苏柒若去了苏宅找苏三姐儿探讨学问去了,乔念便自己收拾好碗筷,翻出之前绣了一根翠竹的荷包来。
他曾问过苏柒若喜欢什么色,苏柒若说简单些的就好。
他便自作主张为她绣一个竹子的荷包,然后再给她做两条帕子,角落里绣几朵梅好了。
如今正好才冬日,梅最是应景。
而苏柒若那边到了苏正华这里时,屋里已经烧上了炭盆。
看着屋里的摆设,苏柒若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郑氏是真的抠门。
苏正华怎么着也是个读书人,这屋子里竟也不舍得给她做个书架,难怪苏正华平日里不愿意回家。
想来就这炭盆,应该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知道苏柒若要过来,苏正华特意早早就将炭盆烧得火热,屋里比不得苏柒若那么舍得烧炕的暖和,但也不算太冷。
况且读书人都喜欢在稍微冷些的环境看书,太过安逸不好。
苏柒若带了一套往年的科考试卷过来,那还是她母亲在世时留给她的。
苏正华一看见那考卷眼睛都亮了几分,二人就着考卷上的题挨个交流想法,苏柒若试着学习这个年代人的表达方式,而苏正华则是从苏柒若的身上学到了不少自己之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夫子说不能死读书,要融会贯通,我总是不能体悟,如今听五妹妹一番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苏正华对苏柒若佩服的五体投地,五妹妹的见解比之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更能启发她。
她起初不知三姨母这样一个乡下泥腿子出身的人当年为何会有状元之才,今日听苏柒若一席话,让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儿。
她没有见识过更多的人,但在她结识的所有读书人中,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苏柒若。
苏正华起身郑重地朝苏柒若揖了一礼,苏柒若起身还礼。
看着快到了做午膳的时候,苏柒若也不打算多留。
“今日小年,下午我便不过来了,明日再来找三姐姐温书。”
苏正华神色一凛,忙出声问道:“小年当是一家人在一起过的,五妹妹晚上不带着妹夫来吃饭吗?”
苏柒若摇摇头,淡淡一笑道:“当初已经说好了分家,我们便不过来了,况且念念有些畏惧祖父,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苏柒若不能直接说郑氏的不是,但她话里的意思想来苏正华能懂。
便是苏正华甚少回家,但苏柒若相信,大房的人定是已经将她和乔念的事情告诉过苏正华了。
苏正华遗憾地叹了口气,却也识相的没有再劝。
“祖父他……罢了,那五妹妹好走,咱们明日再见。”
苏正华作为郑氏的孙女儿也不能说他什么,可郑氏的为人如何,她比苏柒若更清楚。
听说乔念之前没少挨打,五妹妹对祖父心里有不满也是应该的。
让苏正华难受的是,她想留苏柒若和乔念在家里吃顿饭都没资格,若是因为她强留,最后被祖父搅和了又惹了人家两口子不快,那她才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么想着,苏正华便准备年前抽一日请苏柒若和乔念去镇子上吃一顿,全当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苏正华每年的束脩都是中公出的,还有她爹爹偶尔补贴的一点,但平日里的吃穿都是靠她自己抄书挣来的。
她没有苏三娘那么拼命,但平日里零足够了,她也不会乱买什么。
直到苏柒若离开苏宅,苏正华才发现自己准备了一早上,竟忘了给五妹妹烧壶茶水喝。
后悔地拍了拍额头,苏正华暗骂自己不懂礼数,想着明日定要想法子找些能入口的茶叶来才行。
从苏正华这里出来,苏柒若的心情也很好。
她大概也清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总算没有白跑这一趟。
看着道路两边的积雪,苏柒若忽然有些怀念起前世的柏油路来。
哪怕是扫过雪了,但这路上走一趟鞋子仍旧湿透了,冻脚。
“五姐儿?真的是你?”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苏柒若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模样的陌生人正一脸欢喜地望着她,还朝她小跑几步,差点儿滑倒。
苏柒若轻轻蹙了蹙眉,这人是谁,为何会认识她?
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那少年冻得两个脸蛋儿红扑扑的,但是眼睛却是亮的很。
身上的袄子带着补丁,脚上的鞋也打湿了大半,头发却是梳洗的很干净利索。
手里还提着个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块布,想来是给谁送东西去了。
那少年见苏柒若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大概是没认出自己来,便主动说道:“我是苏银玉,上次在山脚下你还救过我的。”
苏柒若怔了一瞬,这才想起来。
这人是骆鳏夫的儿子。
“公子可是有事?”
苏柒若惦记着家里的乔念,无心与人攀谈。
只不过一个村子里住着,既是碰上了人家又主动找了她,她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苏银玉听到苏柒若开口,耳朵忍不住一红。
“我……我就是想要谢谢你。”
说着,苏银玉忙掀开篮子上面的布,将那装了半碗的红烧肉递给苏柒若。
他没什么好东西可给她的,但这肉是今儿爹爹让他去林大娘那里拿来的,还热乎着,他都舍不得吃,却想都给了她。
苏柒若疑惑地看着苏银玉的动作,并没打算接他的东西。
“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侧身绕过苏银玉,苏柒若脚下的步子又大了些。
苏银玉的手还端着那半碗红烧肉,僵硬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红晕被苍白取代,眸子里也多了几丝氤氲。
缓缓将碗收了回来,苏银玉回头看去,那人已经越走越远。
抬手抹了把眼泪,少年的情窦初开起于一场惊艳的初见,却被迫终于一场大雪后的告辞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