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死了人,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在湖面荡起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胡家二房成了世人嘲笑的重点。
原因无他,当时随仵作一同去胡家的小吏,夜里酒馆吃了酒,醉糊涂了,同好友提起了遗书的内容。
很快,又在京城传了个遍。
百姓先前还唏嘘,到底是一条人命,甚至许多人猜测,这胡少爷可是在外得罪了人,结了仇。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这也是胡家急急报案的缘由。
毕竟,这二房即便是继室生的,可到底还没分家,虽不受大房待见,可没断了往来。胡家公子虽矮小,时常被人私底下嘲笑,可人家也是正儿八经世家养出来的。有谁好端端的公子哥不做,非要求死呢。
答案是有的。
就是他!胡斌!
死就死吧,非要留这么一封遗书。
这就耐人寻味了。
慕梓寒总觉得不同寻常,便让喜公公出去打听。
那玄冰花,寂七到手后,几人就回了澄园,蒙时将玄冰花给炖了。熬了一个下午,才得了那么一碗。
这会儿,天都黑了。
慕梓寒捧着药碗,走的谨慎小心。就像捧着的是她的身家性命。
小姑娘走路本来就不快,这下恨不得一步分成三步走。
屋内,正熬着药浴。
周璟刚褪去外衫,身上就穿着件雪白的里衣。
白的不染一点尘埃。
像他这种,沾过数千人血的,其实穿黑色才更符合他的气质。
可周璟偏偏不。
黑色耐脏,沾了血,都看不真切。
他病态的享受白衣一点一点被血染湿的快感。
但他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添一根柴火进去熬药浴。光线落在他身上,温暖的让他眯了眯眼,男人如果不疯批,举手投足间倒真是惊艳温润。
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过来。
突然唇瓣带笑,脑袋歪了一下。
“慕梓寒。”
他突然连名带姓的喊了一句。
小姑娘很少听他这么称呼,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声。
“你是蜗牛吗?”
周璟走过去,食指弯起,弹了弹她的脑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爬过来的?”
慕梓寒吃痛。额头上很快有了红印子。
周璟沉默了一下。
他……也没用力。
蒙时抱着手臂看着,没忍住噗嗤一笑。
“我说殿下,您今日没吃坏身体的丹药,可不虚弱了,别说太子妃额头敲红了了,就连人的骨头,您都能敲碎喽。”
他心里高兴,得意忘形间说话也没个把门。
“媳妇就这么一个,可得悠着点。回头慕衍见了,还以为你家暴呢。”
“日后也得控制好力道,太子妃娇滴滴的,可不是军营那些粗犷的臭汉子。可经不起您这样。”
“都娶妻了,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似的。”
蒙时突然想起来。
哦,有毒在身,还没圆房呢。
可不是,还不会疼人么。
等等,殿下突然急着解毒,别是憋不住了吧。
也是,每天抱着香香软软的太子妃,殿下定力再好,他也不是太监啊。
蒙时觉得他真相了。
他刚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对上了周璟的死亡凝视。
周璟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他。
蒙时熟练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殿下快些喝药,我去看药浴熬的如何了。”
他可不敢造次了,跑到周璟方才坐的椅子坐下,见炉子里的柴火被添的极旺,嫌弃的取出两根,掐灭了。
真是,媳妇媳妇不会疼,看火候看火候不会,就会杀人是吧。
周璟接过药碗,几口就给喝了。就要把药碗扣到一旁。
“不要浪费了。”
慕梓寒扒着他的手:“还有几滴。”
她显然很清楚,这一碗有多珍贵。
周璟见小姑娘顶着红印子,幽怨的望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似,不答应她就要哭了。他抬手将最后两滴药汁倒在嘴里。
小姑娘眼尾红红的,应该是困倦打哈欠所致。
娇气。
“药浴也不知何时熬好,回头又得泡上许久,还得辅以针灸疗法,也不知要折腾到何时。你先回去睡。”
“我陪夫君。”
“回来的路上,你就困的不行了。”
“现在不困了。”
周璟恶劣的朝她靠近:“孤药浴可得脱光了泡,你在这里不大好吧。”
两人平时亲近,最多就是周璟无赖的将她脱光了,又亲又摸。小姑娘回回都羞得不敢看他,试图用被子盖住春光,反观周璟,衣服上的扣子都没松上一颗。
慕梓寒还没见过他不着寸缕的模样。
原本是中规中矩的泡药浴,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她的耳根都开始发烫。
周璟原以为,小姑娘害臊,听后也就回去了。没想到她脸红扑扑的,却格外倔强。
“都是夫妻了,殿下有哪里是我不许看的吗?”
她的手忍不住的攥起帕子,明明指尖都攥的发白了,还故作镇定道。
“咱们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璟嘴里的玩味散去。
他意味深长的收回视线,就要将药碗随手放置一旁。
哪里知道,今夜的慕梓寒肥的很,眼巴巴的看着药碗:“不如给舔干净了?”
周璟一言难尽。
倒没珍贵到这个地步。
慕梓寒见他没应,也反应过来,哪有堂堂太子抱着碗舔的,有伤风雅。也就没坚持,转头让暗香回房寻一面铜镜。
周璟在药房转了一圈,找来有粘性的油纸,这些油纸,是贴在一排排药柜上,写上药名,平时抓药用来区分的。
他取了个还没用过的,贴到小姑娘的红印子上。
“行了,盖上了。”
慕梓寒慢吞吞撕下来,照着镜子看了看印子。她皮肤又白又嫩,稍稍用力就会落下痕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很小声的嘟嚷一句:“掩耳盗铃。”
说着,她又去看周璟的手。
这明显不是文弱书生的手,指腹上带着厚厚的茧。可他的手修长的很漂亮,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但不仔细瞧,压根瞧不出来。
“这伤怎么来的?”
周璟看过去,眼眸沉了沉,有些阴暗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耳边嗡嗡作响,好似听到有人在争执。茶器被掷落在地,瓷片四溅,落在幼时正趴着门缝瞧的他手上。
随即是女子的哭泣和恨意,哭的肝肠寸断。
那时的他在抖。
明明是三伏天,却冷的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