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周璟,慕梓寒就让柳莺莺取来纸笔。
刘县令那群人已经撤了,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邬县。
“你还不知道吗?往前那群趾高气扬的玩意这会儿可凄惨了,刘县令只有挨揍的份不如,如今那玩意都断了!哭的好不可怜,去了医馆威胁大夫给他接上,这不是为难人吗。”
“谁打的?当然是柳家,对对对,就咱们县里那个外来户,家里女儿生的极标致的柳家。”
为此,很多人发表了不一样的意见。
有为柳家担心的。
“他们实在太大胆了,能得意一时还能得意一世,县令最是记仇,咱们寻常老百姓哪里敢在他眼前说个不字,刘幺能放过他们?柳家这是彻底完了。”
“下令揍人的那个小白脸可俊了,病殃殃的说几句话咳一次血,啧啧,只怕估摸着时日无多了,死前也要干一波大的!”
有为此拍案叫绝了。
“好!干得好!那个老色批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这都是报应,柳家做了我们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如何不让人佩服!”
很快,又是一波风。
“慕小姐这会儿就坐在柳家门口,说是先前受到刘幺残害的人,都可以过去,将怨情告知,她一一登记,借着这次机会,顺便帮我们报仇呢。”
“往前,我们只能含着泪吞下,报官无门,这……突然出现的慕小姐可信吗?”
角落蹲着的乞丐,听到这话突然站起来。
“柳家在哪?方便指个路吗?”
胖妇人去街上买菜,这会儿还心有余悸,闻言就一阵嗤笑。
她反正死活不信,柳老太有个这么厉害的亲戚,所以一定是他们故意装神弄鬼!
“且听她吹,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烧柴做饭,却抛头露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瞧着看吧,他们柳家都得自求多福了!”
老乞丐却充耳不闻。
“我女儿被这畜生强行带走,不过一年,就葬送了性命,我苟活至此,就想给她报仇!”
可恨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斗得过刘家!
“是真是假又如何?我只知道要是我不牢牢抓住只怕这辈子再也没有给女儿沉冤得雪的机会了!”
他这一番话触动了不少人。
同时,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他过去时,柳家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更有甚者,在巷口偷偷看了许久,最后咬咬牙,下了一个决定撒腿朝一处破落人家跑去。
“婶娘婶娘,咱们去柳家,给堂妹报仇。”
很快,柳家门前的巷口被堵的密不透风。
慕梓寒不知,她写了第几张纸了。
她又看了眼前面长长的队伍,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可眼底却带着细微的期盼。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掩面而泣:“我就那么一个孙子,因为冲撞了县令的的儿子,就被刘家人用棍子活活打死。”
有跛腿的青年愤愤:“我的腿被刘家马车碾的!我是读书人!身有疾者不得入科考,我一辈子都毁了。刘家却半点补偿不给。说我活该。”
有半张脸布满可怖伤疤的妇人悲凄:“我家中行商,本是邬县最富有的,刘幺想要一起做生意,丈夫没应,他发怒随便按了个罪名就将人押入大牢,家中钱财被洗劫一空。为了不留下罪证,宅子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脸就是当时毁的。”
下一位是个瘦弱大娘。
慕梓寒手都要写酸了,她现在很愤怒。
“大娘,您是什么事?”
大娘高冷的看她:“听说你能帮我算账?”
慕梓寒点头。
大娘愤怒:“刘幺那个鳖孙,一月前吃醉酒,偷了我的大宝贝!”
“你大宝贝是?”
大娘:“我养了四年的鸡!”
她能不气吗!!!
更气的是:“那鸡每天都能下两个蛋!”
慕梓寒:……
很好!
大娘还是你大娘!
“姑娘,你怎么不写了?”
“你快点记上去,刘幺欠我一只鸡,外加三十个蛋!一个都不能少!”
直至日暮西山,这才全部登记完毕。
慕梓寒将一叠纸收拾妥当,她回了屋。
周璟早醒了,柳家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往前还能朝周璟有说有笑,让他待慕梓寒好,这下,柳家都没有人敢往他面前凑了。
周璟也不在意。
这世上就没几件他在意的事。
他立在窗户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慕梓寒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不知何时又把厚实保暖的毛皮扔到地上,这会儿就一件单薄内衫。
她连忙跑过去,要给他裹起来。
周璟却是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年纪轻轻的,你愁什么?”
慕梓寒对他一直没有防备,她实事求是:“我有些难过。”
“邬县只是个小小的缩影,也许在我们不知道地儿,还有数不清的千千万万个邬县。”
人间疾苦,数不胜数。
周璟被她一本正经放语气逗笑。
“就为了这事?”
什么叫做为了这事?
这难道不够严重吗?
慕梓寒狐疑。
“那是龙椅上的人该操心的。”
周璟神色淡漠,屋内没点灯,慕梓寒瞧不清他眼底下的讥讽,男人一字一字说的很慢:“是他无能。”
慕梓寒倏然一惊:“殿下。”
“嘘。”
修长的食指抵住了她的嘴。
“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阵喧闹。
刘管家哐哐哐砸门,小人得志道。
“知州大人驾到,柳家人还不出来认罪!”
说着,刘管家就和尊贵的知州大人说起刘幺的惨状。
汪肆果然大怒:“我的人也敢伤,简直该死!”
咯吱一声,门打开。有人长身玉立走出来。
天已黑,汪肆身后的人个个提着火把。
汪肆坐在一个人抬着的步辇上,很有范儿:“活捉对刘幺下手的那对主仆,在桐州管辖之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一个毛头小子,本官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
然后他看清了周璟的脸。
周璟靠着门,姿态懒散:“接着往下说。”
刘管家激动道:“大人,就是他!”
然而想象中汪肆的痛下杀手却没有。
刘县令时时刻刻奉承拍马屁的汪知州倏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连忙用手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他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浑身战栗。
汪肆连滚带爬的从步辇上跳下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跪在周璟面前。
疯狂的磕头。
“下官口出狂言,求殿下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