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承恩之后,封常在似乎满心忧虑,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的杜蘅,他不免要提点几句:“大郎啊,刚才王公公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怎么了世叔?”
“终究太年轻了。”封常在轻轻一叹,“王公公那些话,分明是陛下敲打你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杜蘅笑而不语。
他赚多少钱,萧瑟一清二楚。
杜蘅想要隐瞒,料想萧瑟也查不到他的实际资产,但他故意将把柄交到萧瑟手中。
就是为了萧瑟对他放心。
一个毫无污点的官员,固然可贵,但作为君王可能不会那么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君王喜欢重用奸臣的原因。
因为奸臣有把柄在君王手中,君王可以随时处置他。
反而那些自以为是的清流,自古就没几个得到君王重用的,一个无懈可击的人,连君王都会忌惮。
“今天大喜,赵叔,你去准备一些酒菜。”
“是。”
家里没有其他奴仆,几个花奴不会做菜,赵管家亲自下厨,虽然手艺不如杜蘅,但有了味精的加持,做出来的菜也比外面吃的要好。
至于酒,现成的白琉璃酒。
“世叔,我不知道你要来,没什么准备,家常小菜,还望不要嫌弃。”
“味精菜,白琉璃,在咱们广陵那边有钱都吃不到,我怎么还会嫌弃呢。”
杜蘅倒酒,先敬了封常在一杯。
封常在立刻提起酒杯回敬,说道:“贤侄,若颜这些天多亏了你关照,老夫在此谢过。我敬你一杯。”
“折煞我了,哪有长者敬酒。”
“你如今可是三品大员,官职不知高于我几何,你莫要推辞了。”
杜蘅只好跟封常在碰杯。
酒一喝完,封若颜拿起执壶就给二人满上,接着她也举起酒杯:“子芳,我也同你喝一杯,恭贺你荣升三品。”
“呵呵,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是三品大员了,恢复杜家荣光,指日可待。”封常在老怀开慰。
不过他又不免提醒:“仕途走的太顺,难免让人生忌,往后官场之中,你要多加小心。”
确实是太顺了。
去年这个时候,杜蘅还因科举舞弊,而被发还原籍的草民,转眼就成了礼部左侍郎。
坐火箭都没他升的快。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堆积起来的,别的不说,单凭姑苏救驾一事,那就已经是挽救社稷的天大之功了。
再有就是出使契丹,要是换成别个大臣,未必能够成功而返。
前任礼部右侍郎方显,连契丹境内都没踏进去,就死在了半途上。
酒过三巡,封常在捋着髭须看向杜蘅:“大郎,你和若颜自小定了婚事,现在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回去跟老将军商量商量,尽早把你们婚事给办了。”
封若颜螓首低垂,默不作声,但双颊已经红彤彤的,像是染了一层胭脂似的。
该来的总归要来,杜蘅虽然烦不胜烦,之前该说的都说了,但封若颜似乎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只能当着封常在的面说了。
“世叔,我对令爱只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一边伺候的赵管家,神色已然不镇定了,心想少爷太莽撞了,就算不喜欢封家小姐,但这种事怎么能由你来说呢?
桌下,封若颜紧紧攥着裙裾,极力的克制几欲崩溃的心绪。
封常在愣了半晌,挤出一丝笑意:“贤侄,男女之情是可以培养的嘛,这世间多少男女婚前都没见过面,不也照样过的幸福美满?”
“我不喜欢盲婚哑嫁,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础,而且我现在并无婚配的打算。”
“婚姻大事,从来都是长辈做主,你和若颜的婚事,一早是老将军和你封爷爷定的,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没意见,你怎么反而那么多意见?”封常在语气严肃了起来。
杜蘅都无语了。
一段婚姻,最不该有意见的,难道是他这个当事人吗?
封常在冷冷的看着杜蘅:“你不打算娶若颜?”
“对不住。”
“我封家世代书香,哪一点配不上你?”封常在厉声质问,毕竟大梁以文抑武,封玄夜又是文坛大儒,从名望上也不会输给杜家。
杜家毕竟是武将世家,虽然七人为国尽忠,获得了一定的威望,但这威望却不如封家。
因为封家的威望都是士人给的,身份也比普通百姓要高。
“世叔,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而是我对若颜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
感情之语,对封常在来说,都是杜蘅的借口。
毕竟感情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是一个近乎陌生的词汇,而且也是微不足道的,世上有很多人都是盲婚哑嫁的,你搁这儿谈感情,你玩儿呢?
再者说了,没有感情,婚后也可以培养。
就算培养不出感情,那又怎么样呢?
婚姻跟这个有关系吗?
封常在完全不能理解杜蘅的思维,封若颜也不能理解,只看到了杜蘅满满的嫌弃,泪水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一抹眼泪,掩面逃了出去。
“若颜!”封常在叫了一声。
雪雁急忙追了上去:“小姐!”
封常在起身愤恨的瞪视杜蘅:“是,你现在官封三品,看不上我们家若颜了,好你个负心薄幸郎!”
“这跟我官封几品没有关系,我与令爱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你不必跟我解释,去跟两位老人家解释吧!”封常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赵管家看了杜蘅一眼,不见杜蘅有所行动,他只能追了上去,想要跟封常在解释什么,反而成了封常在的出气筒。
“你回去告诉杜蘅,我封家也是大梁名门,他以为现在翅膀硬了,可以起飞了,哼,还远着呢!”
赵管家哭丧着脸回来,看了一眼杜蘅,叹道:“少爷,这事你该通报老太爷,你才能做决定。”
“之前我跟爷爷提过一嘴了,我以为爷爷会帮我把婚给退了,结果还是没有。”
“老太爷和封大儒那是莫逆之交,两人定好的婚事,叫他如何开口?这不伤了两家情谊吗?”
杜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可是这一步我总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