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不折不扣的毒妇

隔日一早,云皎月窝在私宅书房看名册书页。

她撕下来的书页总共记载了二十几位制作香具的能人。

上头所记录的工作经历,讲述的无一例外,都是水涝后青州城经济效益不好,故而被老东家辞退,想特地寻求祁家庇佑。

有些走神,暗想只是因为一次水涝和突然的封城,就能惹得许多民众人心惶惶。

那两年内注定会发生的大乱,又是什么原因才引起的?

云皎月靠在太师椅上,修长手指轻敲扶手。

侧身望向大开的支摘窗发呆。

只见窗外秋风卷动树木枝叶,在一阵接连不断的摩挲声后,青葱草坪上已然落了一地的桂花。

她若有所思挑眉,“一个国家的衰败,通常都是因内忧外患引起。”

“贵妃娘娘出自隔壁大梁,如今的大梁国君年轻气盛,正值惨绿年华。他广纳贤才,近年来国力逐渐强盛,这是外患。”

而内忧,目前最严重的无非只有四个原因。

一是土地兼并现象严重和赋税沉重。

各州达官贵人富商富农,手底下都有不少膏腴之地。

有些人会实行永佃制,将土地租给佃农。而有些许是家里富得流油,圈并土地,却任它荒芜。

这也就是为什么,身为耕种大州的青州,若有天灾,整个大齐都很容易会陷入饥荒的原因。

云皎月提笔在纸张上写上自己的意见,想让祁长瑾回京后,给崇明帝进言,减轻赋税,强制推行永佃制。

二是大齐许久未打仗,各地军队纪律多少都已败坏,疏于训练。

以至于各地暴.乱时

,州县军队并不能很好地抵制叛军。

这点,若是民众能安居乐业,有饭吃,有活可做,应当没有多少人愿意参与暴.乱。

三是官僚队伍素质不行,贪赃枉法者无数。

不说各地州县,就说京都司礼监一派,大多都是尸位素餐的奢靡之辈。

四是崇明帝子嗣稀少,除去拥有一半大梁血脉的贵妃之子,竟然只有一位九皇子是大齐血脉。

致使宗室相争,朝政混乱。

云皎月自认为自己的力量微小,若想要去阻止大齐的衰败,简直就是蜉蝣撼树。

不过就跟医学界对疼痛划分有十级一样。

疼痛有分级,衰败自然也有分级。

如果她能尽绵薄之力护住一些人,届时大厦将倾被痛苦折磨的人也会少一些。

云皎月不紧不慢写完四个要点,等着墨迹干透,准备交给祁长瑾自己思量。

正想着祁长瑾就来了。

他从外头买了包新鲜糕点,颀长身影挡住支摘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

将包着温热糕点的油纸拆开,示意云皎月吃。

视线无意间扫过女人桌子上摆放的纸张,“怎么好端端地,思考起国家大事了?”

男人幽寒眸子眯了眯。

如今的云皎月,她无论做些什么。

他都不可避免会生出几个心眼,来辨别事情究竟有无别的深意。

云皎月肚子正好饿了,没注意到祁长瑾眸中一闪而过的幽邃。

拿了块荷花酥随便咬了一小口。

边填饱肚子边笑道,“我只是想,我们迟早会回京都。”

“你能挣到的功绩越多,在官场扎根就能越深。我是你

的妻子,自然脸上也有光。”

“纸张上的东西,你若觉得对你有所裨益,就且看看。”

祁长瑾拿起女人写的纸张细细观看,看完后折叠放进袖口。

其实历朝历代,王朝衰败的原因都大同小异。

只可惜当朝之人,愿意以史为鉴的,实在是少数。

祁长瑾清隽俊美的容颜带着一抹温和,伸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声线带着笑意慵懒道,“我还真是娶了个子房。”

顺道报备行踪,“皎月,我得了宋大人应允,今日就会带着手下的人还有吴老爷一块去袁州。”

“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青州,哪里也不要去。”

云皎月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抵着祁长瑾硬实的小腹。

微微一怔,嘴里塞着的糕点咽下去时,差点让自己业主。

费劲咽下去,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慢上几拍。

完全没想离开男人怀里的意思。

满脑子都是青州封城期间,男人若带人去袁州捉拿姜寻,是占了先机。

毕竟谁也不知道吴家已经叛变,不再经营粮业而是去经营美业。

乌黑灵动的眸子微动,“长瑾,我认为你手底下的人手不够多。”

“袁州地带,拱卫司增加了派驻人员大概三百人,你手底下的人满打满算一百人,如何能敌得过三百人?”

抬手去推祁长瑾的小腹,两人保持了合适的安全距离。

祁长瑾眼睛明亮,挺乐意云皎月替他操心。

盯着女人半晌,抚了抚妻子碎发,“你不用担心。”

清润嗓音响起,“事以密成,我心中有数。”

“后招早已准

备好,在人数上,我们敌得过。”

话说到这份上,云皎月也不再替人担心。

又询问了几句,外加嘱咐一路安全,才目送男人离开书房。

关于祁长瑾口中的后招,她不太关心。

只要能顺利抓捕商户和姜寻,她这趟青州就没白回来。

很快,私宅内除去看守俘虏的人员以外,撤走了大多人。

姜政和周武两人,则被男人留下来保护云皎月。

当天,陈家窑厂果如云皎月所料出了命案。

命案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有说陈富是被人杀害的,有说是烧窑太累晕厥,不小心衣袖被火星子点燃,以至于被烧成了炭。

因死样太惨,午时不到的工夫,青州城早已尽人皆知。

与此同时,各家钱庄东家纷纷去了趟衙门检举陈富。

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阮氏接到儿子一夜未归死了的消息,又听到陈家要被没收白银以作处罚,当即嚎叫哭晕了过去。

云皎月听着姜政周武告知外头的新鲜事,揉了揉太阳穴。

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一心扑在生意场。

吩咐道,“姜政周武,麻烦你们去趟祁家商铺找孙叔。”

“告诉他,得给香具名单上的人出道题。四天内,让他们务必将生平所做的最好香具送到祁家。”

“那时我会亲自评选出名次,并以重金聘请手艺匠人,签订契约合作。”

云皎月算了算时间,她从京都到青州花了七日。

如今在青州已是第四日,再过四日,正好是半月光景。

就当她是一路坐船到的青州,总之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

众人眼前。

“是,夫人我们立刻去办。”

……

京都西宁侯府。

宋琰唇色苍白干裂,身体虚弱,忍不住干咳几声。

他坐靠在床榻上,地上则跪着端药汤的婢女。

婢女哭丧着脸央求,“世子,您就将药喝了吧。要是不喝,王妃是真的会打死婢子。”

宋琰眸光黯淡,瘦削瓷白的下巴微微抬起,攥起枕头砸向婢女手中的汤碗,

将汤碗扫落,狠厉怒道,“滚出去。”

“告诉母亲,要是再生出和帝师府结亲之意,我就自废双腿!”

“别说是不喝药,就是侯府的世子之位,我也甘愿让给宋元清那个废物!”

婢女颤颤巍巍,温热的汤药溅了她衣裙一身。

低头不敢看宋琰,哽咽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兮兮跑出屋子领罚。

这时,宋琰的贴身侍卫许贺叩响房门,从外头进来。

双手抱拳道,“世子,派去岷县收当归的下人王三来报,他们在岷县无意间撞见了一位说是认识祁夫人的男子。”

“那男子看着实在可疑……”

“他大肆辱骂祁家上下,甚至将祁夫人贬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毒妇。”

宋琰眉头蹙了一下,眸光阴郁暗稠,“此人和祁夫人有过节?”

许贺颔首示意,“是。因此王三留了个心眼,特地将人绑回了京都。”

从袖子里取出纸张,“这是那人的口供。”

宋琰接过洋洋洒洒的口供,经过几日绝食,他苍白的脸庞好似枯木没有精神。

看完口供,下意识生出几分笑意。

松了口气,“看来,助她和离之事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