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面色如常地帮宋时微躺好,并起身来到窗边接话。
“回国了?”
“对,爷爷说非洲的工作有其他安排,让我先回来。”
陆渊嗯了一声。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垂下的眼睑却透露着不爽。
他跟宋时微的关系还没实质性的进展,陆恒此刻回国,无异于添乱。
还有陆老爷子。
他是真的太清闲了,必须找点事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缓缓吸了口气,陆渊听到陆恒问:“宋时微是不是在你那?爷爷让我接她回老宅。”
陆渊又嗯了一声,淡淡道:“去我公寓等着,当面说。”
“好。”
挂了电话,阿姨刚好带饭过来。
担心病号餐太素,营养可能跟不上,阿姨煮了鸡肉粥。
小火慢熬两小时,味道自然与众不同,饭盒一开就给人香迷糊了。
但宋时微还是坚持洗漱过后才吃饭。
粥有点烫,宋时微吃得慢,陆渊也不催促,配合着她的速度,几乎头抵着头地趴在窄小的病床桌上一起吃。
成年人,又是外形气质都十分登对的年轻男女,太容易滋生暧昧。
一顿饭的功夫,路过的狗都会忍不住啐一口狗情侣,只是宋时微毫无所觉。
等到医生换班,确认不需要留院观察后,两人一起回家。
此时陆恒在公寓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本来心里有气,但见陆渊抱着个女人进来,陆恒的火气瞬间被八卦冲散。
他太好奇陆渊这朵高岭之花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拽回人间,甚至连班都顾不得上。
小跑着凑上前,陆恒挑着眼往陆渊怀里看。
陆渊不动声色地将宋时微往怀里藏,并越过陆恒,走进次卧。
女孩子的房间总是不同的。
宋时微只住进来一个多礼拜,甚至还抱着随时要走的心态,根本没有添置东西。
但扑面而来的香软气息,还是让陆渊有一秒质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家门。
回过神,陆渊将熟睡的宋时微轻放在床上,并帮她掖好被角才离开。
门口的陆恒一直朝里面张望。
刚才陆渊反应太快,陆恒没有看到女人的长相,只看到一个秀气的后脑勺。
但女人纤细,又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应该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
真是稀奇,陆渊居然会喜欢小白花类型的女人。
他以为陆渊应该喜欢与他势均力敌的事业型女强人,比如周薏姐那款的。
见陆渊出来,陆恒收回思绪,问:“小叔,刚才那是你女朋友吗?”
那不是我女朋友,是你未婚妻。
陆渊心里这么想着,却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陆恒,径直走向书房。
陆恒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陆恒走在后面,顺手关了房门。
回头时,陆渊燃上一根烟,却没抽,只是一张脸隐在烟雾后,平添了几分诡谲。
陆恒心口紧了紧,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想到自己并非擅离职守,而是被陆老爷子叫回来的,底气稍足了些又问:“爷爷知道你谈女朋友的事吗?”
陆渊声音微沉,不答反问:“老爷子让你跟宋时微下月结婚,你怎么想?”
陆恒一惊,往前走了几步。
老爷子让他回来跟宋时微培养感情,但没说结婚。
如果说了,他肯定赖在非洲不回来。
他才21岁,下个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不想这么早步入婚姻的坟墓。
更何况这块坟地还不是他亲自挑选的,心里排斥的很。
但老爷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想要撼动他的决定,整个陆家只有陆渊能办到。
陆恒想了想,立刻祈求陆渊帮忙:“小叔,你能不能跟爷爷商量一下,把婚期往后延一延?”
“你打算延到什么时候?”
向来纵容他的陆渊没有立刻答应。
他摁灭手中的香烟,声音里满是诘问:“从前你说年龄小没法领证,对宋时微名声不好,现在又为什么拖延?”
“没想拖延,就是稍微往后延一点时间...”
陆恒下意识为自己辩解:“圈里没谁是刚满22就结婚的,我们还这么年轻,晚一点也没什么…”
“圈里也没谁订婚五年还不结婚,你知道外界是怎么看宋时微的吗?”
陆恒噎住。
家里有个大喇叭一样的亲妈,陆恒想不知道都难。
但很快,所剩不多的愧疚被委屈取代。
宋时微不容易,难道他就很容易吗?
16到22对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年岁,对男人来说同样也是。
他在最意气风发的五年里,守着一桩沉痛的婚约,生生将自己逼成了清心寡欲的和尚。
不对,他比和尚还要惨。
和尚还俗后还能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他却只能跟宋时微纠缠一生。
一生那么长,陆恒想想就窒息。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可陆恒的心却是冷的。
他想,当年那场小到不能再小的车祸,即便没有宋时微,他也能安然无恙。
可偏偏宋时微在车上,偏偏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挡在了他身前。
于是她瞎了眼,他有了个怎么都摆脱不掉的未婚妻。
其实他偶尔会埋怨宋时微。
埋怨她没有经过允许擅自挡在他身前。
埋怨她没有保护好自己,却让他承担后果。
他甚至埋怨家人,为了保全名声,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的个人婚姻。
…
长久的沉默后。
陆恒面露沉痛道:“小叔,我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看宋时微,但你知道他们怎么看我的吗?
我都21了还没碰过女人,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是雏少爷,笑话完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监视我,督促我,一旦发现我跟女性超过社交距离,就骂我渣男。”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对宋时微产生爱意,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娶她。
“其实那场车祸根本不严重,就算宋时微没有逞能,我也照样安然无恙,可偏偏她横插一脚,让我背上救命的恩情。”
陆渊没吭声,但眼中失望尽显。
陆恒看得出来,为自己辩解:“当然,我没有否认宋时微的付出,我只是觉得,她的付出,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没必要非要赔上自己的婚姻。”
宋时微说。
她愿意放陆恒自由,她不后悔救下陆恒。
陆恒说。
没有宋时微,他照样能死里逃生,宋时微的付出,不值得他赔上一生。
陆渊难以置信,这会是一个被寄予厚望,被用心培养的家族继承人说出的话。
他甚至比不过一个整日摆烂的盲女的境界高。
果然基因决定一切,陆恒从生理上就配不上宋时微。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响起敲门声,随后是女人娇软的声音。
她问:“阿愿,你有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