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几乎是割裂的

终于想起来了,求着人家收自己做小弟的那个人,正是他本人。

顾非寒走来拍了拍他肩膀,“哥们儿,见过大船开动时的机械室吗?”

“这个我懂,钢架、钢轴、钢缆……”邝嘉铭急急说道。

邝家有个船厂,他小时候去玩过。

不过家人都再三警告他不准去大船底部的机械室,他是偷偷溜去看的。

再富豪的生活,男孩子也挡不住机械转动时,嘎嘎巨响带来的诱惑。

“你突然说这个干嘛?”他反过味来,反问顾非寒。

“大船开动时你可千万别碰齿轮轴,否则把你卷进去,搓成小肉条,哦、不,是肉渣都不剩。”

句句滴血。

邝嘉铭俊脸惨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顾非寒吓唬完再懒得理他,唇角带着欠揍笑容,头也不回走了。

奥斯卡和陆斯年分别拍了拍他肩膀,完全“节哀顺变”的眼神。

邝嘉铭弱弱看向苏小漓,一双眼委屈兮兮,像只等待主人好歹鼓励一下的小狗崽。

打林二这场仗真开了火,苏小漓心里舒服得多。

此刻她一双眼亮晶晶,回以微笑,掏心窝子。

“表哥,你不用惊慌。只是……咱们有一说一啊,船要开了,你要不要呆在豪华休息室里,躺好别乱动?”

又补一刀,完全没有不忍。

这一刀,精准地狙击到了邝嘉铭的心脏!

只能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没过几天,林曼蓉收到陆老爷子的邀请帖,如被兜头淋一盆冷水,她脸色微僵,一时腿软。

陆老爷子要约爷爷一起喝茶?

邀请帖来的时间过于蹊跷,平时一个电话能搞定的事儿,为什么偏偏送帖子?

陆家老头是什么意思?

他们查到了什么吗?

不可能吧,照理说她“借刀杀人”做得相当隐秘,没理由查到她头上。

如果找到了她的任何蛛丝马迹,早在京城时陆家就出手了。

无论黑白两道陆家都有路子,何必等到现在。

林曼蓉完全不想去林老爷子前去赴约,她也不想去。

可若是不去,岂不是更说明心里有鬼?

她端起酒瓶子拧开盖子,对着瓶口直接闷下一口。

烈酒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

体会过了那一口辛辣,林曼蓉才颤颤巍巍的拿起电话。

左右看看屋里没人,她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对面半天才接起来。

“是我,老爷子怎么样了?”

“二小姐,老爷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不过今天没有发火,也没吵着要出去。”

“看好了他,别饿死,将来有些文件还需要他亲笔签字才能生效。”

“是,您放心。”

林曼蓉刚要放下电话,那头又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二小姐!我、我家人他们……”

“跟你说了没事就是没事,问那么多次干什么?等我办完公司的事儿,自会放了他们,急什么?!”林曼蓉没好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她脸色十分难看。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去赴约了,陆家到现在没出手,想来也不会借个什么“喝茶”的就把自己怎么样?

林曼蓉拿起酒瓶子,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这厢苏小漓刚和郑伯聊完林家的最新情报。

送走郑伯,她推着轮椅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的大海。

清醒以来的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或者看见大海,那一晚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入,她根本无处可逃。

那一晚,千层波浪、万层血泪。

苏小漓白天依旧像个正常人,被人声喧哗和无尽工作包裹,被复仇计划所占据,忙到无法抬起头来。

只是顾非寒偶尔提了一句,说她的眼神偶尔会比以前多了几分“杀气”,当时两人说笑着翻篇了。

晚上却完全不同,苏小漓几乎夜夜做噩梦。

在梦中死命挣脱,想要逃离梦境的控制。

醒来浑身冰凉,滴滴大颗冷汗和泪水。

白天与夜晚、睁眼与闭眼之间,差别之大,她整个人几乎是割裂的。

梦里掺杂着致命的恐惧与挣扎,也有完全说不出口的……另一人给予的安全感与生命力。

乃至于她以为早已忘记的那个令她羞愧的眼神,也时不时闪现。

苏小漓摇了摇头,不敢细想。

那是比黑暗的大海让她更恐惧的感觉。

她搞不清,且难堪、惶恐不安。

越想越乱,轰轰轰轰轰,脑袋中似有一行列车驶过。

以上辈的医学常识,她猜出这大概率是PTSD(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

只是不同于以往几次遇到的人身危害,这次的PTSD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令清醒时的她过于吃惊与恐慌。

前些天她去了自己的那家书店,借着打发时间的名义。

找来好几本关于创伤性事件的书来看,可惜的是这个年代的书中,并没有专门针对PTSD的这个说法和治疗方案。

倒是有一堆治疗精神病或者移情别恋的。

这一次,书,没有解决她的根本问题,彻底浇灭了她想要自行治愈的想法。

而这样的梦境、这样的恐惧,肯定不可以让顾非寒知道。

苏小漓怀疑自己需要专业的心理辅导。

家人都太关心她,几乎寸寸盯着不放。

想来想去,她找到了奥斯卡。

目前也只有这个朋友算是好说话,她好不容易才哄着着奥斯卡,帮她秘密联系到了一名心理医生。

理由是想找个专业的人聊天放松一下,同时请教一下医生,如何舒缓工作强度大导致的神经紧绷。

这话半真半假,奥斯卡不疑有他。

奥斯卡本想劝她喊医生来家里也是一样,反过来一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毕竟漓在医院和家里憋了这么久,自从清醒后出门也只是工作,没有一点放松的时间,她在港岛又没什么别的朋友。

“这位张博士虽然不是陆氏的医生,但在医生圈子里口碑很好,据说是一流的。”奥斯卡说道。

苏小漓轻轻点头。

临到心理医生的门口,她又有点不想进去。

推她轮椅的奥斯卡有些疑惑,“怎么了?”

苏小漓摇了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

她敲门进去,奥斯卡留在门外等她。

张博士的诊室布置的简洁又不失温馨,人看起来也温柔而有礼,专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