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们朝着醉醺醺的张大军踢了几脚,直接拖走,张大军不服气地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
“你没事吧。”凌义成急急问道。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苏小漓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张大军已经被拖出房间。du桌上的人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揉揉被捏疼的胳膊,“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自然是带他去隔壁,教教规矩。”凌义成嗓音漠然,眉梢眼角的煞气翻涌。
他转头看向苏小漓,轻声道,“要不要给你找医生看看。”
苏小漓自己就是医生,她知道胳膊没事儿。
只是喝醉的人下手没有轻重,疼是真的疼。
“教完规矩,他还有命吗?”
凌义成面色不变,“可有可无,你想要他的命?”
苏小漓踌躇片刻,“其实我认识他,八成是被我姑骗了钱,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可罪不至死,也不该……由你出手,你还是先送我回去吧。”
说完这话,和张大军最后一点亲戚情分尽了,苏小漓不欲再掺和。
凌义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下。
他轻嗤一声,挥手招来一个小弟,附耳轻言几句。
小弟面露诧异,看了凌义成一眼,又疑神疑鬼地看了苏小漓一眼,转身跑去隔壁。
“看来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你。”凌义成苦笑。
拉苏小漓上车前,他心里鼓胀的莫名其妙的愤怒、执拗暴躁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丝自己都很难察觉的心软。
他也不好再带苏小漓上桌玩两把。
虽然他肯定会让苏小漓赢,可惜小姑娘完全没兴趣。
凌义成带着苏小漓回到车上,没有驶回市区,反而开向了海边的方向。
飞驰的车上,凌义成沉默着。
苏小漓也沉默,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倒是刺激着她头脑更清楚了些。
凌义成将车停稳在岸边,看向夜幕中的大海。
山黑云暗,远处渔家的一两盏灯微弱昏黄。
周围如同旷古墓园,唯能听到山海间狂泻而至的激愤。
这样的暗夜,非喝酒磨刀,不足以消九曲孤愤。
苏小漓看向他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何来这里,却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虽然解决麻烦的人是他,带来麻烦的也是他。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顾非寒,她都不希望这些半黑的麻烦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信息,但我想你也知道,你们走的是不同的路……”苏小漓轻咬下唇,后边的话不说,想必凌义成也懂。
凌义成明显呼吸一滞。
“你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他苦笑一声,终于开口。
眼神愈发冰冷。
在他的世界里,人命都不值钱,更别说素未谋面的亲戚情分。
恐怕没人想被他的恶行连累吧?
苏小漓不是圣母,其实她真想说——能不出现最好。
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她将身上的大衣紧了紧,沉吟片刻,假装轻松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可能说这话立场有些不合适,可万一你真是林家人,你将来打算永远干这个么?”
良久,凌义成冷冷地道:“上了船,还能下去?”
苏小漓无法知道凌义成的世界到底有多黑暗,却也明白“贼船难下”的道理。
她不是佛祖又不是牧师,难道要劝人回头是岸?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让一个人放弃肆无忌惮、一令出百人随的威风?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苏小漓目光恢复成一贯的淡定自持。
凌义成目光一紧,余光扫过她紧抿的唇角,不由地微蹙起眉。
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又疼又软。
“不干这个,你有更好的路子吗?”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放缓了语气问道。
苏小漓先是一愣,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居然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事,就突然想到如果你穿上围裙做零食,再或者站在柜台里头向女士们推销化妆品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真不是有意的。”
凌义成哑口无言。
这丫头心可真大,才被人欺负,居然转眼就忘了。
等等,她说什么?
零食、化妆品。
对了,这些好像都是她的生意。
“这些你都在做?”凌义成淡淡地随口问道。
“嗯,不过都是刚起步,辛苦的很,资金也少,你肯定瞧不上。”
这倒是实话,地下DU场一个月的流水,比她三门生意加起来的两三倍都多,像凌义成这样成天接触大钱、快钱的人,指定瞧不上。
她解释一番,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发笑的尴尬。
凌义成却有些诧异。
自小他的世界色彩就很单一,只有黑没有白。
他心中残存的那点愤世嫉俗,无非是觉得自己自幼失去父母,就算是长歪了也怨不着自己。
上次去冀北,他重点调查过顾非寒,顺便查了下苏小漓。
顾非寒且不说,自幼家世优渥,无论是接受的教育还是事业发展,都有林家一脉的影子。
而苏小漓却和他自己身世相当,没了爸爸,母亲也远嫁他乡,身边只有一个奶奶,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个舅舅,也是不着四六的一个人。
这丫头成天忙东忙西地停不下来。
当时他陷在身世有了新线索的震惊中,没有细想这丫头的事儿,现在看来,在她身上,居然找不到一丝埋怨和自怜。
他原本对苏小漓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知道她的身世后更有了种共鸣和同情,却没想到两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苏小漓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开朗的多。
都是被逼到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改变,有些人越是困境越萎靡,他也是,看似威风,实则被栓死在这条“船”上,不敢改变却愤懑满心。
对比这丫头,自己是不是过于嫉恨命运的寒薄了?
凌义成心底的暗影像是被挖开了一角,那一线光芒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的生意好像很有奔头,还需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