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使劲拍打着脖颈间的手,却根本无济于事,厉晟清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胸腔中的空气很快就消耗殆尽,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王爷,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亲…骨肉啊……”生命飞快流逝的白蓁一边死命从喉咙深处发出音节,一边拍打着对方的手臂,意图唤醒厉晟清的舐犊之情。
然而厉晟清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情绪已经失控,再加上他已经认定白蓁背叛了自己,双目猩红,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你这个贱人一直在欺骗本王,本王早已不能人道,你又怎么可能怀了本王的孩子?!”
白蓁心中微凉,她当然知道厉晟清已经不能人道,那还是她亲自下的手,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当真是晟王的,现在对方不信自己,这算不算因果报应呢。
白蓁被掐的无法呼吸面色由红变紫,双目充血鼓胀,现在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因为害怕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在生死迷离之际,白芷仿佛看到了自己以正妃之礼嫁给晟王,而白芷那个蠢女人却被坏了名节只能遭受世人冷眼,像只狗一样匍匐的活在自己脚下,自己踩着白芷的尸骨荣获太子妃尊衔,最后晟王顺利登基称帝,她也凤袍加身,一跃成为一国之母,大圣最尊贵的女人。
白蓁看到浮现在眼前,自己母仪天下的画面,口中发出破碎的啊啊声,她有一种预感,这个才应该是她应有的结局才对!
如果白芷在这里能看到这幅场景的话,那她就会知道这是上辈子白蓁的结局,只可惜一切都已重新来过,以前种种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白蓁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被曾经她最心爱的男人掐死在了晟王府的库房之中,面无表情的厉晟清扔下一把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晟王府,只剩下慌乱的仆役到处找水救火,然而白蓁的尸体瞬间被火光吞噬,一如上一世的白芷。
她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厉晟清亲手杀死了白蓁之后,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立时被怒气冲冲的百姓认出来,口中谩骂着“卖国贼都该死!”“活该被撤!”“吃里扒外的东西!”,然后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破鞋子纷纷砸向他,甚至还有胆大的开始上手推搡,厉晟清却双目无神,任由腥臭的液体挂在自己身上不为所动,只呆呆的向城郊走去。
若非五城兵马司来得及时,恐怕出离愤怒的百姓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厉晟清估计连城门都走不出就会被人打死。
他一路向北,来到了他送给蓝燕的京郊小院,此时小院和往常一样大门紧闭,厉晟清行尸走肉般上前拍打着大门,很快一个面色焦急的小丫鬟前来开门,见到是厉晟清不由眼睛一亮,也不在意他身上的狼狈,“爷您终于来了,我家姑娘听说您出了事心中焦急万分,吵嚷着去找您,结果提前发作了,现在正在产房中用力呢!您快去看看吧!”
厉晟清眼神微亮,对啊,白蓁背叛了自己,可是他的燕儿却没有,他还有一个孩子!
他脚步踉跄着跟着小丫鬟来到产房门前,听到里面蓝燕撕心裂肺的叫声心如刀绞,现如今他只有这房中的两个亲人了,厉晟清眼珠死死盯着产房门口,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嘴里为蓝燕打气,“燕儿,你不要害怕,本王就在门外守着你们!现如今本王什么都没了,就只有你们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回应厉晟清的就只有蓝燕愈加惨烈的叫声,一盆盆血水从屋中端出,看的厉晟清心惊肉跳,渐渐的蓝燕的声息减弱,血水却仍旧未停,他连忙拉住一个从屋中出来要热水的婆子,“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胎儿尚不足月就要生产,产妇现在大出血情况十分不好,生不生得出来得看天意了。”婆子紧着回了一句就又匆匆回了屋。
厉晟清连忙双手合十,祈求上天垂怜保住她们母子的性命,也保住他最后一丝希望。
又过了一个时辰,产房的门打开了,产婆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厉晟清心中一跳,想要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到发不出声音,还是小丫鬟迎上去问情况,只见产婆沉郁的摇摇头,“没救了,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厉晟清顿觉五雷轰顶,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心中充满了懊悔,若是自己不听白蓁贱人的挑唆,不这样冲动行事,是不是一切结果会不一样?自己仍然是皇亲贵胄,燕儿也不会有事,孩子还能足月出生,原本和美的一家人却变成了阴阳相隔。
他发疯一般冲进屋中,巨大的血腥味熏得他头脑阵阵发晕,厉晟清找到躺在血泊中的蓝燕,颤抖的握住对方的手,“燕儿,燕儿,你别怕,我在这里。你放心,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蓝燕勉强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王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只可惜,燕儿再也不能陪你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没关系,只要你能活下来,孩子我们还会有的!”厉晟清感受着蓝燕渐渐凉下来的体温,心中慌乱的厉害,对着屋外大喊,“太医!快去叫太医!”
可是院中却没有人动,厉晟清都已经被撤掉了黄带子,哪里会有太医搭理他们?!
蓝燕想要握紧厉晟清的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王爷,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流干了。临死之前还能看到王爷为我哭泣,蓝燕这辈子已经值了。我是罪臣之后,接近你原本就有其他目的,所以我死后,王爷不必悲伤,好好活下去,未来的日子还长……”
蓝燕的声音低了下去,厉晟清哭着接过话头,“我知道,我知道,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燕儿,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燕儿!燕儿!”
蓝燕彻底闭上了眼睛,脸上挂着幸福又遗憾的笑容,厉晟清抱着蓝燕的尸体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直到天色微暗,厉晟清终于擦干眼泪,红着眼打来热水,亲自为蓝燕擦洗着身体,也将自己身上的脏污打理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袍,燕儿最喜干净,他不能让她走的不体面。
打理好一切后,厉晟清安静的坐在蓝燕身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对方的脸,眼中充满爱意,“燕儿,父皇不要我了,你也离我而去,这世上只留下我一人也没什么意思。你等等我,黄泉路上你我二人作伴一程,来世还能再做夫妻。”
说完,厉晟清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腥红的血液争相涌出。
“燕儿,我来找你了。”厉晟清将蓝燕拥入怀中,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心。”白芷走进房间,看到相拥赴死的两人,要说心底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
厉容与搂住她的肩膀,看向厉晟清的目光发冷,“芷儿,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白芷摇头,厉晟清和白蓁都死了,她上一世的仇怨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就这样吧,找人将他们葬在一起,算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厉容与轻轻在白芷额间落下一吻,“就按你的意思办。”
厉皇在收到厉晟清死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高公公等人大气不敢出,厉晟清再以下犯上,终究是皇上曾经最喜欢的皇子,否则按照其谋逆的罪名判个斩立决都是轻的,又怎会只是将人贬为庶人,还不曾收走晟王府的一切尊荣?
现在人死了,可想而知皇上此时心中有多么悲痛。
厉皇眼角微湿,压了很久才将暴虐的心情压下,“将这件事告诉姚妃吧,既然已经被撤去了黄带子,便不算皇家人,后面的事以后不用告诉给朕听了。”
高公公心中对厉晟清的死也是百感交集,但他不敢露出丝毫情绪,只能照旨办事,如他所料,姚妃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直接疯了,吵嚷着要见皇上,高公公都一时拿她不下。若非皇后及时出面,强行将姚妃关在宫中,高公公还真不好交差。
姚妃指着皇后的脸状如疯妇,“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在暗中动的手脚!我儿十分敬重皇上怎么会有谋逆之举?!”
“念在你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若你还是胡言乱语,休要怪本宫不顾往日姐妹情分!”厉后挺着肚子,距离姚妃极远,眉宇微挑,看着昔日的宿敌落得如今下场没有半分怜悯,也没有一丝高兴,现在的姚妃已经没有能力再得她的注意。
“不要亏待了饮食和日常用度,但也不要让她走出这个房间,免得搅扰了圣安,你我都吃罪不起。”临走前,厉后严厉交代看管姚妃的人。
下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是厉晟清的死对姚妃打击太大,不过月余就香消玉殒,跟着去了。
厉皇这些日子也如同老了好几岁,得知姚妃殁了的消息,只是轻叹口气,说了句“以一品皇妃之礼厚葬”便作罢。
远在千里之外的高薇玉收到一封密信,得知了京都发生的一切,她当时并未露出异样,心情也十分平静,却在午后到湖边呆坐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小五催促才吐出一口气,对着湖面轻轻道了一声“再见”,转身时腮边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仿佛在和以往的情爱告别。
西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满足大圣所有的赔偿条款,由陪官作为使臣将赔偿物资带到大圣进行交接。
今日,就是两国交接的日子。
一大早忽阎烈就被喊起来梳洗,之前的打击,加上又挨了几天饿,忽阎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十分萎靡。
陪官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虽然他一直看不上这位世子爷的做派,但他却看不得对方受罪,当即质问前来交接的大皇子厉永清,“我们已经答应贵国的条款,贵国就是这般对待我们西凉世子的吗?”
厉永清冷笑一声,“陪官大人远道而来,本王不怪你消息闭塞,如果贵国世子安分守己,我们大圣自然是以礼相待,但是他挑拨勾结晟王,将手伸到我朝储君归属之事上,意图乱我大圣根基,若非陛下仁慈,恐怕你们就算是来了见到的也只会是世子的尸体!”
陪官闻言心惊不已,余光发现忽阎烈腰间的令牌真的不见了,顿时知晓厉永清没有说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忽阎烈怎会如此糊涂?!
自知理亏,陪官没有再多嘴,他此行的最终目的是顺利的接回忽阎烈,至于其他的,等他们回到西凉,只有西凉王做出决断,轮不到他一个小小臣属置喙。
有了这层觉悟,交接的十分顺利,厉永清也没有为难他们,收了东西和十座城池的印玺就鸣金收兵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西凉灰头土脸的走了,考虑到忽阎烈的身体状况,陪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会西凉的路上忽阎烈窝在马车中闭口不言,除了吃饭和方便几乎不出马车,陪官几次相与他沟通,却都吃了闭门羹。
没办法,陪官只好快马加鞭的赶路,希望回到西凉,王能对其开解一二。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陪官出发前往大圣的第二日,忽阎烈的皇叔们就联手逼宫,守护西凉王的人苦苦挣扎了三日都被悉数攻破,西凉王被生擒,因为拒不写禅位诏书,叛乱者们恼羞成怒,将人关入水牢,日日折磨,并且全盘接手了西凉防卫,封锁消息,安静的等待着忽阎烈等人的到来。
此时的西凉就如同一个等待着猎物入口的恐怖巨兽,就等着忽阎烈回去自投罗网,断了西凉王这最后的血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