絽听了白芷的话,弦月表情微怔,原来十一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阿姐真的获得了传承,拥有了内力,她心里突然五味杂陈起来。
琉璃则是趁着弦月愣神的功夫,快速地将她的伤口草草舔了一遍就又反身回到白芷身边,它是真的害怕弦月突然发疯,将自己扔进炼蛊的铜炉中,和其他虫子一起炼化了。
“知道你受了伤,本不应该此时叫你来的,可是现在出了一点小意外,叫你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白芷抚摸着琉璃的小脑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什么,什么事?”弦月还没从白芷突变的样貌中走出来,浑浑噩噩下意识的回道。
“我决定在容王府小住一段时间。”白芷半垂着眸子,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的在琉璃脑袋上画圈圈。
“嗯,我刚刚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想劝你赶紧收回这个可怕的想法呢,弦月脑袋木木的想。
“接下来,我还需要一直住在容王的寝殿。”白芷的语气又低了几分,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地缝里,厉容与坐在桌边一言未发,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极好。
弦月惯性的点点头,随即猛然惊醒,指着一旁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厉容与失声道,“阿姐,你说什么?这段时间你还要一直住在他的房间?!那他呢?”
“这是本王的寝殿,本王的床,你说本王住在哪里?”厉容与恶劣的声音响起,直接将弦月的心炸的鲜血淋漓。
什么?!
也就是说,阿姐这几日要和这个狗男人同床共枕?他凭什么?!自己都还没有和阿姐在一起同床过!
弦月气的眼珠都红了,“不行!绝对不行!阿姐,你不能被这个狗……这个人给骗了,天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厉容与凉凉的瞥了弦月一眼,“弦月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你不能因为男人中出了几个败类,就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本王可没有因为你一人,就说天下的女子都和你一样娇纵任性蛮不讲理呢!”
“你!”弦月罕见的在嘴上功夫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白芷适时出声解围,“弦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容王爷风光霁月,堂堂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做出此等有辱君子门风的事情。”
白芷瞪了厉容与一眼,又不软不硬的刺了他几句,就当做对对方刚才口无遮拦的警告,几句话连消带打也顺带将人摆到了一定高度上,就算他想当小人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了这话,厉容与非但没有感觉不痛快,还觉得自己的小媳妇简直太可爱了,他快要爱死白芷这股护犊子的小劲儿了。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宽心,然后晚上你和小蝶一起睡在内间,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反应过来,本来你受了伤不应该让你费心,但是我这里出现了点小意外,以防万一还是需要辛苦你几天。”白芷说着仿若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厉容与,他立即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个“万一”,让弦月防的就是他,不禁哑然失笑。
弦月这才发现了一些异样,她直勾勾的看向白芷盖在被子下的腿,迟疑道,“阿姐,你的腿……”
白芷爽朗一笑,“这就是我说的小问题了。”说着她将被子掀开,弦月的瞳孔瞬间微缩,就连已经知道状况的厉容与也是不忍再看,心疼的别过脸去。
“怎么会这样?!”弦月瞪大了眼睛,怔怔的一步步走向白芷,边走眼泪边大滴大滴往下掉,好不容易挪到白芷身边,弦月蹲下身,看着眼前腰部以下已经完全被冻成冰块,甚至和床都冻在一起的双腿,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接受了传承吗,怎么还会弄成这个样子?阿姐,我们不要这个传承了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心疼。”弦月颤抖的抚摸着白芷已经和床连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形状的“腿”,哭的不能自己。
白芷看着弦月,目光柔和,她试图将手放到弦月头上摸摸小姑娘的头,奈何腰部以下已经完全不能动,尝试了一下便尴尬的收回手,“弦月,不要哭,你看我现在其实挺好的,李雪神说了,是因为之前被冰雪之主附身坏了经脉才导致如今承受不住传承的力量,导致能量外泄,只要我能将这些外泄的能量吸收掉,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那要是吸收不了呢,是不是要这样一辈子了?”弦月噙着两泡眼泪,愣愣的看向白芷。
“怎么会吸收不了呢,你要相信阿姐呀。”白芷手腕一翻,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闪过,再张开手,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兔子出现在其手中,“你看,我现在已经可以给你做冰兔子了呀,喜欢吗?”
弦月抿着嘴不说话,表情仍旧很哀伤,那样美好的阿姐,现在竟然落得和厉容与这个瘟神同样的下场,甚至比厉容与行动更加不方便,都怪厉容与这个烂人!
弦月将所有一切的不幸都算到了厉容与头上,要不是为了给这个家伙采药治腿,阿姐何须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恨恨的瞪向厉容与,“都怪你!”
“弦月,不要胡说!若不是容王相救,恐怕我已经死在寒潭之下,现在你也不能抱着我哭了。”白芷终于肃了脸色,一直以来她都把弦月当成小孩来哄的,包括刚才为她变出来一个冰雕小兔子,她宠出来的孩子可以骄纵,但是不能是非不分。
“可是,可是咱们是为了给他寻找最后一味药材才去那种地方的!”弦月第一次被白芷凶,还是为了护着她最最看不上的男人,弦月再也绷不住情绪,将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全都倒了出来。
厉容与原本就不忍的心此时更加动容,原来芷儿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不由深情的看向白芷,“芷儿,你别生气,弦月说的对,此事确实是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以身犯险去那种地方采药,如果不是我胡乱指导,也不会让你后来遭受这般痛苦……最后一味药你不要管了,我让人去找,找得到说明我命不该绝,找不到也是天意如此,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受伤了。”
“阿姐,你看他都这么说了!”弦月十分不高兴,尤其是听到厉容与对白芷亲昵的叫法,心底被关押的一种叫做“嫉妒”的巨兽瞬间冲破她的心房,她满脸阴冷,“以后阿姐你不要管他了,他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谁倒霉!”
“弦月!”白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即便双腿被冰封住,也仍然能看到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气到颤抖的身体,可见是被气得狠了,她用手重重拍打了一下床榻,杏眼愤怒又失望的瞪着弦月,“快去给容王爷道歉!”
“我不!凭什么要我道歉?本来就是因为他你才弄成了这副模样,这一次你只是被冻住了双腿,不能行动,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就得搭上这条命不可?!”弦月彻底疯狂了,她精致如仙女的脸蛋因为过分用力扭曲而显得狰狞起来,她指着厉容与的鼻尖质问着他,“你说话呀!是不是非要阿姐将命丢了,你才善罢甘休?!”
“弦月,你闭嘴!”白芷从没想过这一幕对弦月的刺激会这样大,现在她十分后悔让弦月知道这件事,寻药材不假,可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而且还阴差阳错得到了一身威力巨大的传承,突然让自己拥有了别人修炼几十年都不一定有的内力,根本不是弦月口中所说的那回事,相比较而言,这件事还是她赚了呢!
而且弦月最近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重了,多和别人说一句她都会生气上半天,弦月当初为自己受了那样大的罪,在心里一直就多有纵容,但弦月今天的表现简直让她大吃一惊,十分失望。
直到现在弦月还不认为自己错了,还在梗着脖子像一只高傲好斗的公鸡,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十分暴躁。
白芷看着一脸叛逆杀气极重的弦月,又看到一旁白了脸色,眼中不断闪过痛苦挣扎的厉容与,显然被弦月刚刚的话伤的不轻,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什么时候弦月的性子已经这样容不得人了?这还是她曾经千宠万哄,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吗?
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自己太过宠着对方,才导致这小姑娘性子越来越拧巴别扭。
“阿姐,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再管他,我就向他磕头道歉!”弦月瞪着双眼,尖锐的声音刺的白芷的太阳穴生疼,胸口更加难受了。
噗——
终于白芷再也忍不住,腥甜的血液从口中喷出,带着点点冰碴的暗红色落在结冰的腿上。
“阿姐!”
“芷儿!”
弦月和厉容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飞扑过来,厉容与虽然坐在轮椅上腿脚不便,但速度仍旧比弦月快上半分,他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拍打着白芷的背部帮她顺气,另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发现白芷现在身体内部气息紊乱,血脉逆行,于是背后的手暗暗用上内力,不断帮白芷梳理着身体中逆行的气血,同时仔细观察着紧闭双眼的白芷的表情,眼睛中盛满担忧。
而弦月却是呆呆的站在厉容与身后,看着白芷腿上那瞬间被冻成冰的点点“红梅”,第一次她的眼底盛满茫然和无助。
是自己将阿姐气的吐血了。
这一认知不断冲击着弦月的神经,想到刚刚白芷失望至极的眼神,她突然有些不敢再面对白芷,她愣愣的看着那抹刺目的红,一步步后退。
随后她撞上一堵柔软,慌乱的扭头一看,发现是小蝶,“你这是怎……”不等小蝶说完,弦月就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飞快的推开她冲出门去。
若不是十一手疾眼快扶了小蝶一把,估计小蝶此时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这个家伙,怎么总是这么莽撞?县主也不说管管。”十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小蝶道了声谢,也是对弦月的举动有些疑惑,不过弦月平日里就是除了主子谁也不爱搭理的模样,是以她并没有过多在意,再转身看向白芷却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了?!”小蝶原以为过来就是照顾白芷的日常起居,心情还挺轻松来着,现在看到这番“惨烈”的场景,手紧紧捂住嘴巴,心里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即被狠狠揪起,她终于知道弦月为何那般反常了,一定是不忍再看到主子这般受苦,毕竟弦月最喜欢的就是主子了。
小蝶没有哭,看到厉容与在帮白芷顺气便轻手轻脚的放下行李,安静的走到厉容与身边,示意对方自己可以接手,厉容与却摇了摇头,执意要亲自为白芷理顺经脉气血。
和弦月不同,小蝶没有再坚持,她很清楚厉容与是在帮助白芷,如果她贸然接手恐怕会出现乱子,但是她也没有闲着,而是向十一要了盆温水,将手帕打湿,把腿上那些吐出去的污血清理干净,然后为其盖上被子。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厉容与不禁对这个向来不打眼的小姑娘刮目相看,难怪芷儿在醒来后会第一时间想到小蝶,和灿若星辰却不食人间烟火的弦月相比,小蝶更像是一颗温润的夜明珠,能够恰到好处的发光发热,又让人十分舒心。
将白芷交给这样的人照顾,厉容与放心不少。
此时白芷终于缓上来了,睁开眼睛看到忙前忙后的小蝶,露出真心的笑容,“小蝶,你来啦!”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容王爷一直在帮您理顺身体经脉,对您十分上心呢!”小蝶见人醒了过来,连忙上前拉住白芷的手关心道,顺便还为厉容与说了两句好话,这让厉容与越发喜欢这个伶俐的小丫头。
“多谢容王爷,刚刚是弦月太任性过分了,我先代她向你道歉,晚些时候我再让她亲自去向你道歉。”白芷白着唇色,虚弱的在小蝶的帮助下重新靠在床头。
“你都这样了,就不要操心这些了,也不用她道歉,其实弦月说的没错,我就是天煞孤星,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不详,以后你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厉容与坐在轮椅上,鸦长的睫毛轻轻遮住眼底的悲伤和苦涩,即便有日光落在他的身上,白芷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那是一种由内向外散发出的绝望和自我厌恶。
一如前世的自己。
白芷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为他,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