鈅白芷唇角微勾,“此病症一般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若是一个人前面几年身体无恙,可是一朝突变染上病症,那就十有八九算是人祸了。”
侧妃再次抿上唇不说话了,高夫人看得着急,便替女儿问出了口,“县主,您看这病还能治好吗?”
和不能怀孕生孩子相比,自然是性命更加重要,高夫人此时早已经忘记了之前想要让白芷看的病症,双手颤抖的抓着女儿的手,目光殷切的看向白芷。
白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找御医开过药方?治的应该是身体虚弱不能有孕这个病症吧?”
高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确实如此。那些太医还有江湖郎中都说我儿是娘胎中带出来的寒气,故而不能有孕,只开了些化寒生火的方子,说是慢慢调养,说不得有机会怀上。”
“那就是了。不是他们不能治,而是根本用错了药。侧妃的病本就是人为堆砌出的阴阳衰盛之变所致,阴火旺,阳火衰,他们却开的滋阴补肾,生火降寒的方子,如此更加加剧了侧妃的阴火,当然是背道而驰,不能见效。”
“若是我没有闻错,你们最近改了方子,又开始服用升阳散火汤,须知阴阳之道,阳为阴根,阳生阴才能长。他们为你升阳火,间接导致阴火更旺,反而加重了病情。如此,即便再治个几十年,侧妃也别想痊愈,更别想怀上孩子。”
几人暗自琢磨着白芷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原本心中那点半信半疑逐渐被压抑的激动所取代,县主分析了这么多,他们要是再听不出来此病能治的意思,就真的是棒槌了!
高夫人更是放软了语调,毕恭毕敬为其又奉上一杯热茶,这才开始询问治疗方法,“县主,您看小女该如何诊治?”
高侧妃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坐在那里,困扰自己多年的病症,真的有救了?
白芷喝下热茶,为其解惑,“侧妃的病,既不能滋阴,也不能补阳,否则症状就会没完没了的加重。”
高夫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忧心忡忡道,“寻常办法都不能用,小女这病到底该如何去治?可否用到天材地宝?”
高侧妃此时也明白过来,不是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姚妃收买了,只不过是姚妃的手段太过隐秘,她先是用药引得自己阴阳失调,然后又借太医院的手,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病推向难以治愈的深渊。
当真是好计策,好手段!
白芷摇摇头,“高夫人不必着急,侧妃这病用不着什么天材地宝,只需要普通的药草即可。”
她斟酌片刻,徐徐道,“命门位居下焦,乃人身真火,气化之本源。我不给侧妃补阴火,不补阳火,直接用药于下焦,为其补真火,真火旺则阳气旺,阳气旺则阴火安,届时自然会百病全消,侧妃困扰多年的没有身孕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不补阴火,不补阳火,直接补真火?好好好!县主果然医术高明,不拘一格,不愧为神医之名!”高老太师沉吟片刻便抚掌而笑。
医术一道最忌手法过刚过硬,是以不论宫中太医还是京中的普通大夫,都是宁愿多费一番周折,多用几种药材,也不愿意取直而行。可是白芷不同,她的思维和实力,总是让她能够摒弃表征,直接望进病灶中最本质的存在,这也是她用针和用药时,比一般大夫更加直接更加大胆的缘故,她这一身果敢和医术,按照顾菘蓝的说法,已经可以与威名赫赫的顾氏先祖比肩。
只不过由于世俗的想法,达官贵人生病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从太医院请太医来医治更加靠谱,而平民百姓哪里又敢劳动县主大驾为其治病,恐怕宁可自己胡乱抓些药草来吃,也不会想到她身上去,若是没有德医馆治愈肠痈的事情发生,恐怕就算皇上和皇后再力捧白芷,高家人也不敢让白芷行医用药。
可现在大家亲眼见到旁的大夫连病因都找错了,白芷却只需要一眼就能准确判断进而想出最省时省力的治疗方法,这该是如何非凡的医术啊!
高家人心头火热一片,目光灼灼的看着白芷自顾自从药箱中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一张药方,让他们派人前去抓药,“不是什么大问题,连行针都不用,坚持用药,不出七天此症必消。”
高夫人拿着那张新鲜出炉的方子,感激涕零道,“若是能在七日消去症状,县主就是我整个高家的大恩人!今后无论何事,只要县主吩咐,我等必当肝脑涂地!”
白芷则是刷刷刷又写了两道方子,分别交给高老太师和高夫人,“如此,便再多送两张方子。高老太师年事已高,精神和身体想必都已经没有以前灵便,遇到阴雨天还会关节生疼,无法行走,您手上这张方子可以有效解决您的这个问题。”
“而高夫人近年来脾气愈发急躁,有什么事一点就着,近日更是虚火上集归于上焦,不仅常有烧心之感,皮肤还松弛没有光泽,这个清莲护肤汤正对症。”
“呀!我们也有!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县主了!县主忙碌了半晌,不如就在府中用膳吧!”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高夫人在女中豪杰也甚是注重自己的容貌,早就听闻白芷的护肤手段极为高超,一直碍于面子没有机会讨要,现在可倒好,真是瞌睡的人正巧遇到了递枕头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一时间拉着白芷的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
高老太师也是笑容满面的挽留白芷,“县主万不要嫌弃府上的粗茶淡饭,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虽然两人极力劝说,白芷最后还是拒绝了二人的邀请,给出的理由也让他们无法反驳,“做戏还要做全套,高老太师以突发急病将我和侧妃唤了来,目前高府实在不宜大张旗鼓,这顿饭就等各位诸安后再用吧!”
高老太师这才想起来他们此次行动是在暗处进行,不由有些讪讪然,不过姜还是老的辣,高老太师见不方便留人用饭,直接大手一挥,“儿媳,快将备好的诊金拿与县主,再好生将县主送回白府,你亲自去!”
高夫人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立时就明白过来,从袖口处拿出早已经准备的红封塞到了白芷的医箱中,笑道,“一点儿心意,还请县主不要嫌弃。”
看那红封的厚度就知道诊金不少,白芷没有推拒,十分坦然的就收下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上辈子高薇玉欺辱自己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见白芷没有拒绝,高老太师和高夫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肯收银子就好,不然他们还真不太敢用这些方子。
“侧妃应该多睁开眼睛看一看,不要被表面的情爱迷住了双眼,你那身病我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指使,但有一点,绝对离不开枕边人的施为。凡事都有迹可循,你好好想一想吧。”
白芷临走之前,特意看向仍旧在天人交战的高侧妃,留下这样一段极为震动人心的话,便由高夫人陪着亲自送出门去。
高夫人强忍着怒火,“不知县主刚刚的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夫人大可回去询问,是否那人过夜之后,第二日就会虚弱一整天?”
白芷知道高夫人担心是自己为了报复晟王府才故意说了那番话,但自己却不是无的放矢,之所以说那些话一来是觉得高夫人可怜,想要让女儿脱离苦海,可是女儿不争气非要舍不下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来也是为了撕开厉晟清伪善的面具,让高家人看清楚那个男人虚伪恶心的真面目,当大家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后高家人才会真的对自己鼎力相助。
“这件事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的,多谢县主提醒,还是那句话,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高府定会鼎力相助。只是这件事情还望县主替我们保密。”
“那是自然。”白芷坐上马车回府去了。
高夫人目送着她离去之后,急急忙忙往回赶,一进屋就发现女儿躲在高老太师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她当即就知道白芷说得没错,这一切从头到尾厉晟清都是知情的,并且还在其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真是他们高家的好女婿啊!
高夫人立即气冲脑门,红着眼睛看着女儿咬牙道,“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有哭的这点时间还不如好好谋算一下今后该当如何!”
“哎呀!孩子心中正委屈难受着,你且让她哭一哭怎么了?难不成还要一直憋在心里最后再憋出病来,你就满意了?”
高老太师最是疼爱高薇玉这个孙女,见高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生怕孙女再受什么刺激,不由一边轻拍着孙女的背脊,一边拿出公爹的款儿来瞪向高夫人。
高夫人不吱声了,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哐哐两口就下了肚,还是觉得心中堵的难受,再次开口,“这晟王府是不能再让玉儿待下去了!不然以晟王那小子的奸猾,背地里不知还有多少手段等着玉儿,她能躲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你待要如何?”
高老太师睨向儿媳,他也正有此意,但是孙女现下已经是晟王的人,更是皇家承认的皇子侧妃,要想这样离开,又谈何容易?
恰在此时,下朝的高大人急匆匆赶了回来,“玉儿如何了?县主怎么说?”看到自家女儿哭成了泪人,不由心中一紧,“难道县主也没有办法?”
“老爷,你回来的正好!”见主心骨回来了,高夫人连忙站起身将人迎到桌前坐下,随即添油加醋般将刚才的事情给对方复述了一遍,着重讲了讲厉晟清有多心黑手辣和女儿受到的精神伤害有多大。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爷!”拱完火的高夫人又露出脆弱的神情,泫然欲泣。
高大人此时眉头已经狠狠拧在一起,在脑门上形成一个难看的“川”字,脸色也是难看得紧,“是我们被晟王的巧言令色晃住了眼睛。”
随即他看向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的女儿,缓了缓语气,“玉儿,告诉为父你是如何想的?不论你做什莫样的决定,父亲都会支持你的。”
高夫人闻言心中大急,生怕高薇玉还犯糊涂还想留在晟王府,连忙给夫君使眼色,高大人却没有理她,而是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玉儿,你知道父亲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也都做到了。就像当初你说要嫁给晟王,为父觉得为难还是帮你促成了此事。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你开口,为父一定做到,哪怕是你想杀了晟王。”
高夫人无声的捂住了嘴,她竟从一向温和的夫君脸上看到了肃杀之气,可见得知了女儿的境遇,他的内心现在也极为不平静。
“是啊,玉儿,我们是一家人。家中只你一根独苗,若是你有了什么差错,你让爷爷怎么办?”
高老太师也在此刻开口,三人都看向一直将脸埋在祖父怀中的高侧妃,紧张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祖父,父亲,母亲,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我不想让他死,也不想让他怎么样。可是爱了他这么多年,玉儿好累啊,你们可以接我回家吗?”
高薇玉闷闷的声音从高老太师怀中传出,几人得到了明确的答复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夫人更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喜极而泣,总算是这孩子没有一条路走到黑。
“好好好!不愧是我高喆的孙女!这种男人就是应该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以咱们的实力,以我孙女的花容月貌,什么样的好女婿找不到!”高老太师也呵呵笑道,搂着孙女瘦弱的肩膀,心中却酸涩不已,什么时候自己的孙女竟然瘦成了这个样子。
“这几日你若不想回去,正好可以用为祖父侍疾的借口留在家中,晟王那里为父去说。”
高侧妃终于抬起了脸,两只眼睛哭的红肿无比,像两颗发红的桃子。哭过一场,她现在的神情看上去已经平静了很多,“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反正这几日他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正好趁机清点一下东西,剩下的就拜托祖父和父亲母亲了。”
“你放心,最多三个月为父定然让你离开那个虎狼之地,你且注意安全,一有什么不对的情况,立即让人来府中报信。”
高大人也不管晟王这几日不在府中是去做什么,只殷殷叮嘱着女儿,高夫人擦了擦眼泪,不舍的将女儿送上回府的马车。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晟王毕竟是王爷,除非对方休掉玉儿,否则玉儿岂会有脱身的机会?难道你想让玉儿被人冠上七出的罪名?”高老太师倚在床边严肃的看向高大人。
“还有一种方法,”高大人沉声说道,“将计就计,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