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晟清还是放心不下蓝燕,酒足饭饱之后便离开了。
白蓁的笑脸在他离开之后瞬间冷了下来,“查的如何?”
一名侍女轻手轻脚的走过来,附耳道,“查到了,王爷在城北京郊确实有一处宅子,里面据说住了一位有倾城之姿的女子。”
“据说?”白蓁冷冷扫过去,侍女连忙解释,“那宅子周边都布置了暗哨,奴婢怕离得太近暴露了行踪,打草惊蛇。不过,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女子确实怀有身孕。”
白蓁的手指瞬间缩紧,刹那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扫落在地,上好的粉釉茶具就这样摔得粉碎,一时间房间内外噤若寒蝉。
高侧妃果然没有骗我,就在自己还沉浸在丧子之痛时,王爷早已和外面的女人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白蓁心中恨极,果然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黑,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
好好好!当真是好得很!一个两个都拿自己当傻子骗!
高侧妃也没安什么好心,她告诉自己这些,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去当这个出头鸟,她好坐收渔利。
不过,这口气自己还真咽不下去,凭什么自己的孩子没了,只有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为其悲痛,而孩子的父亲却只顾着和另一个女人浓情蜜意,共同期待着他们两人的孩子的降生?!
她的孩子也是王爷的亲骨肉啊!可是孩子没了,宫中只下了一道恩封的圣旨,丧仪以亲王之礼承办,可是即便再隆重又如何,她的儿子终究是死了呀!都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都没能看到他母亲的样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事后她曾回想过,那天高侧妃虽与自己产生了冲突,但其实对方并未碰到自己,是自己脚腕突然刺痛让自己失去了重心,这才酿成了之后的悲剧。
说不定,自己的孩子就是被那个狐狸精的孩子给克没的!
白蓁越想越气,越想越怨恨,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与此同时,高侧妃将院中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很快她的房中出现了一个全身被斗篷包裹严实的人。
一见到那人,高侧妃眼眶瞬间发红,声音中透露出极致的委屈,“阿娘,孩儿好想你啊!”
来人正是高侧妃的母亲高夫人,她见到女儿这般模样,连忙拽下兜帽,神情焦急的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发生了何事?我一见到那副耳坠就知道你这边定是出了急事,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才来见你,你祖父和父亲也是对你挂念得紧,天刚黑下来就催促我快些来见你。”
高侧妃积攒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见到亲人的此刻爆发,“阿娘,姚妃她欺我太甚!”
“为何这么说?你别急,慢慢说与娘听。”高夫人心中一跳,直觉的今晚女儿即将告诉自己的事情会让他们高家走上另外一条路。
高侧妃哭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高夫人,还将藏起来的那一摞证据交给了对方。高夫人原也不信,以为自己女儿被人骗了,可是当看到那一摞摞信件之时,当即勃然大怒。
“好一个面甜心苦的姚妃娘娘!我们高家一路扶持晟王高歌猛进,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竟要如此对待我高家的女儿?!凭咱们高家的地位,区区一个皇子妃也是争得的,现在我女儿已经委屈当了侧妃,她姚妃竟然还不满足,竟然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高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肝快要被这无耻之人气炸了,若是姚妃在这里,她说不得都要动手掐死对方!那个贱妇毁掉的可是她女儿的一生!
“阿娘,事已至此,您别生气,女儿叫您来可不是为了让您气坏了身体的,我是想和您商量下一步我该如何去做?”
高侧妃见母亲如此激动,心中感动又心疼,娘已经这般年纪还要为自己的事大动肝火,劳心劳力。
高夫人年轻时也算是一代女中豪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办,而是再一次拉住高侧妃的手,“听娘的话,咱们先去看看身体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还如此年轻,看那信件所说姚妃用药十分谨慎,说不定还有治愈的希望。”
高侧妃表现得却并不热切,“算了吧阿娘,这些年我私下也找过不少名医,都说我体质天生偏寒没有办法治愈,我不想再失望了。”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高夫人爱怜的摸着女儿瘦弱苍白的脸庞,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之前姚妃一手遮天,操控几个名医又有什么难的,更何况他们的医术也不一定高明,近日大圣朝不是出了一位神医吗?”
“您是说乐安县主?”高侧妃愣住,她对白芷的印象还停留在疯狂爱恋追求晟王不成就当街叫破庶妹和晟王奸情的阶段,“她怎么会帮我?”
“你不知道,姚妃心眼极小,多次针对县主将人往绝路上逼,这两人不和早就是明面的事情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你和她并没有正面的冲突,咱们再许以重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高夫人将其中利弊分析给女儿听,见高侧妃有些意动,便拍了拍对方的手,“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娘来安排。放心吧,就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的医术,想必乐安县主是些真本事的,一定能够治好你的问题。接下来,娘就要问一问你,你是否还打算和晟王一起走下去?”
突然严肃下来的高夫人让高侧妃愣住,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她觉得自己和晟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傻孩子,如今姚妃如此待你,晟王就算不知情但那人是他的母妃,我想他与你的感情应该没有浓烈到,会为了你与自己母妃决裂的程度吧?想想当初的白良妾是什么光景,再想想现在的白良妾又是什么光景。”
高侧妃内心挣扎不已,她当然愤恨姚妃的所作所为,但她仍旧信任着厉晟清,相信他并未参与此事,这些年也是晟王一直回护自己,她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见高侧妃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高夫人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还没有下定决心,那就先让县主瞧完你的身体再做打算。如果到那时你还是选择晟王,娘也无话可说,就当我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如果你想通了,整个高家将会是你最有力的后盾。”
“阿娘!”高侧妃闻言又羞又愧,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玉儿,听话,不要哭,你平日如何行事这些天就还如何行事,不要露了破绽,放心吧,娘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事情总不会一直糟下去的。天晚了,娘先回去,你祖父和父亲还在府中等消息呢,你切莫再瞎想,赶紧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高侧妃含着泪目送着母亲离开,后边又独自哭了很久才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高夫人是个十足的行动派,第二日天刚亮就分别派人给白府和晟王府递了帖子。
给白芷的那封帖子说是家中老爷子突发急病,希望县主能看在与其父同僚一场的份上,能够上府诊治。为表诚意随着帖子一同送到的还有一匣珍珠,个个圆润饱满,一看便是上等好料。
而给晟王府的帖子则是说,高老太师突发重病,整个人浑浑噩噩,就希望能够见一见孙女。晟王此时还在城北郊外的宅子中,这封帖子自然直接送到了高侧妃那里,她看到帖子后,眼圈瞬间红了,急忙换了衣服就往高府跑,途中甚至跑掉了一只鞋。
至此晟王府中人人皆传,侧妃和高老太师祖孙情深,侧妃至纯至孝。
而白芷这边收了此等重礼,就没有拒绝,很快跟着传话之人来到了高府,却发现帖子中所说的等着自己急诊的高老爷子正精神矍铄的坐在床前,喝着热茶。
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白芷微微挑眉,“不知高老太师将晚辈诓骗至此,是要做什么?”
高老太师亲自为白芷倒了一杯热茶,“乐安县主勿怪,老夫也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女才出此下策,引了县主前来。”
“宫中那么多精干的太医,哪里用得着我对高侧妃的身体指手画脚?”白芷没想到是高薇玉有求于自己,一想到前世自己嫁入晟王府,高侧妃没少给自己使绊子,白芷心中就不太痛快。
“乐安县主实在太过谦虚了,现在整个京都谁人不知,您治好了连太医首席文昀大人都没有办法的肠痈绝症,神医之名非您莫属。”
高老太师恭维着白芷,将姿态放得很低,这让白芷有些奇怪,高薇玉好歹是晟王侧妃,到底是什么情况会不信任宫中御医,反而找上她这个以前的“情敌”呢?难道是患上了什么难以言说的隐疾?
正当白芷纳罕之际,高夫人领着神情萎靡的高侧妃进来了,“感谢县主能够百忙之中应下妾身的帖子,无论您给出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高家都承您这个情,以后您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白芷向来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若是高家人态度差上一些,她绝对会转头就走,但是高夫人和高老太师却将姿态放得这样低,反倒让白芷不好拒绝。
但她还是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若是我想让晟王府万劫不复呢?”
谁料高老太师和高夫人神色未变,不带丝毫犹豫的说道,“高家依旧会鼎力相助。”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倒让白芷很是惊讶了一番,从两人的表情上看并没有说谎,是真心答应自己让晟王府万劫不复!要知道高薇玉是厉晟清的侧妃,这晟王也相当于高家的半个女婿,所有人都给高家打上了晟王的标签,可以说高家已经是晟王的附庸,现在他们却说会帮自己让晟王府万劫不复,这让白芷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看向一直站在高夫人身后沉默不语的高侧妃,“侧妃好像并不愿意这样做。”
高夫人却代替自己的女儿说道,“若是小女经此一事仍旧执迷不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家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
白芷看到高夫人说这话时,高薇玉脸色灰败下来,嘴唇嗫嚅了半晌,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这下她是真的确定高家和晟王之间出了龃龉,并且源头就在高侧妃身上。
“有了夫人和老太师的承诺,那我就放心了。”梳理清楚大概关系之后,白芷径直坐到桌边,指着对面的位置看向高侧妃,“那就请侧妃坐过来吧,我先为你把把脉。”
高侧妃面无表情的坐过去,她心中还在对刚刚白芷说的让晟王府万劫不复的话耿耿于怀,是以她没有主动交代自己的情况,也是想着测试一番白芷的医术。
高夫人和高老太师也是存了这种心思,谁都没有多话,就静静的站在高薇玉的身后,看着白芷将细嫩的手指放到了高薇玉的手腕上。
半晌,白芷才松开了手,高夫人连忙紧张的问道,“如何?”
白芷则是直视高侧妃的眼睛,“侧妃近些年是否夜间总是多梦,还容易盗汗惊醒,醒来之后发现浑身冰冷却四肢滚烫,非触碰着冰凉之物无法入睡?”
高侧妃眸光微闪,高夫人则是惊讶的看向女儿,“玉儿,县主所说可是真的?”
高侧妃咬着唇,不发一言,白芷见状又徐徐道,“侧妃面色苍白,可是两颊却诡异的透出两抹跎红,非是霜雪急冻,而是内火升腾所致。深秋早晚已经开始寒凉,你身上穿的厚实,可是脚上的鞋却还是单鞋,却丝毫不显腿脚僵冷之相,可见内火已经辗转于足少阴肾经井穴,无所出,故冲于头面,实乃焦阳过衰,不能统摄肾阴,而致阴火沸腾,足心焚热。”
“若是我没猜错,每到深夜,你这足火会更为炽热,扰的你睡不安稳,稍一受凉,双膝还会酸胀冷透深入骨髓,严重时根本站立不得,必须用用布巾浸透沸水敷于其上才能得以缓解。你这全身的虚弱之感皆源于此,此时看上去还好,实际上根骨已经快熬干了,是也不是?”
高侧妃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白芷竟然只是把了个脉,就将自己的病症说的一清二楚。
没错,自从嫁进了晟王府,她就染上了这种病症,每天晚上她都必须将身上裹得严实,把双足双手露在被子外面,踏着寒凉的玉石才能入睡,可是睡不到几个时辰就会被烫醒,胃口一日比一日减弱,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羸弱,稍微受了凉,膝盖就像被冰冻一般,又酸又冷,偏偏足底像踩着火炭一般,那滋味简直痛苦得她几欲崩溃。
别人都说她身体孱弱,却没人知道她的底子实际上已经被掏空了,现在的她已是病入膏肓!
“县主可否探查出这病症是从何处来的?是天意如此还是人为作怪?”高侧妃的嗓音干涩,暗含紧张。